116 戚容哥哥
戚容永远都忘不了青渺的样子。
青渺不像奚露，戚容对奚露是爱，是刻骨铭心，他对青渺早已经没有了男欢女爱那样的思念，只余下亲人离世的痛苦，不管过去多久，他都忘不了青渺。
世界上也没有绝对相似的容貌。
这个女人跟青渺太像了，加上前段时间江城逸带回来的那些照片，让戚容笃定青渺还活着。
戚容理智失控跟了出去。
女人是独自来的，她不躲不藏，好似只是来拜访一个朋友，走路落落大方。
戚容小心的跟在她身后，那种想一探究竟的欲望太强烈了，让他无暇去思考别的。
戚容甚至都没有想过这是不是一个圈套，他现在脑子一根筋，只想好好看看那个女人。
这个地方不算小，弯弯绕绕的小路，女人走了十来分钟。
戚容离她越来越近，大概是人的第六感，女人停下脚步看了看后面，正好看见了戚容。
戚容没有躲藏。
他就暴露在夜空下，直挺挺的站着，挺拔的身影似一座大山。
女人看见他，没有震惊和恐惧，反而非常的平静。
戚容看清了她的正脸。
“戚容哥哥。”女人张嘴喊道，迈开纤细的朝他走去。
戚容一动不动，心里似有什么在猛烈坍塌，一片狼藉。
他张开双臂，拦住了女人的触碰。
女人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戚容哥哥，你不记得我了？”
戚容这时候才渐渐回神，他的视觉在晚上也能达到极好的效果，能看得清这个女人的容貌。
她确实很像青渺。
可是青渺已经不在了，此刻戚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明白这个道理。
女人想去碰一碰戚容的脸。
戚容猛的挥手，狠狠的一记手刀砍在女人的手臂上，空气里瞬间传来了肉体碰撞的声音。
女人吃痛收了手，她嘶嘶收气的声音也像极了青渺，戚容晃了晃神。
戚容正要伸手去扶她，女人疼得受不了哭了出来，她后退几步，“戚容哥哥，你为什么要打青渺？以前你是最疼我的。”
戚容被她的声音和带着哭腔的声音弄得头疼欲裂。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极速奔跑的脚步声。
戚容眼神一定，就感觉后背传来一阵剧痛，五脏六腑都仿佛随之震了震，喉间传来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回过头，看见三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
戚容眼神有些虚幻，让他想起模糊的记忆里，江城逸带回来的那些照片，似乎就是这些人把奚露打捞了起来。
可是现在他只感觉浑身力气正在逐渐被抽干，思想也越来越混沌。
“戚容哥哥……”青渺的声音轻轻的，仿佛就在耳边，又好像很遥远。
戚容的脑袋上又挨了一棒。
这一棒似乎要把他的脑浆都打出来，他再也没了还手之力，重重的倒在地上。
……
唐衣安静的睡在韦志恒给她安排的房间里，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
她以为这还是平常的夜晚。
唐衣在这里过得很平淡，并没有提心吊胆，也没有剧烈的心理风暴。
好像所有的事都是这样，看似天大的事，到了关键时刻都会诡异的平静下来。
只是唯一让她挂念的就是倾聿和李妈。
一个太小，一个太老，都不能接受她的离开，不知道她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时间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两天。
唐衣这时候才意识到，戚容似乎出现了异常。
他们说好了，每天都要有交接的。
可是那晚之后，戚容就再也没有来过。
这个风口浪尖，唐衣有点担心他。
人一旦为什么担心，时间就变得格外的煎熬，眼看着要离开这里的日数越来越短，唐衣的心就吊到了嗓子眼。
这么久的消匿，戚容很可能是出事了。
可这里消息封闭，唐衣没办法跟外界的江城逸取得联系。
三天后，韦志恒带着他手里的那些女人和唐衣，一起上了私人飞机。
那些女人第一次看见唐衣。
她们都是美丽的妆容和统一颜色的裙子，唐衣却是素颜朝天，脸色没有她们的好，而且面生，很快就成为了人堆里的话题。
唐衣忽视她们的目光和议论，找了个旁边没有人的位置坐下来。
戚容没有跟上来。
她刚刚登机的时候确认过随从，没有戚容的影子。
不管他有没有出事，唐衣的飞机一旦起飞，那就会跟戚容断了联系，她接下来的日子很不好过。
这种感觉，宛如噌亮的刀子就架在脖子上，让唐衣坐立难安。
忽然旁边传来一阵劲风。
唐衣抓过头去，看见一个短发女人坐在自己身边。
唐衣调整表情，短发女人递过来一个新鲜漂亮的橘子，“新来的？”
女人的声音哑哑的，好像抽了许多烟。
可是唐衣没有在她身上闻到烟味。
唐衣笑了笑，把橘子接下来放在手心，“嗯，新来的。”
女人自我介绍道，“我叫周芮。”
“唐衣。”
她们没什么共同话题。
机舱里的气氛是压抑的，任何话题都欢快不起来，不欢快就没有开口说那么多废话的必要。
周芮道，“你被韦志恒隔开了，要小心点。”
唐衣不言语，好像什么都知道。
“沈太太，你不是被抓进来的吧？”
周芮忽然就改变了称呼。
唐衣眸光微动，仍然保持几分警惕，“为什么这样问？不是被抓进来，谁还想跳进这个火坑不成？”
周芮表情冷冷的，“不，这里所有女人都是自愿跳进来的，韦志恒从来不会逼良为娼，她们都是为了钱，为了钱把自己的的身体奉献出去。”
周芮这样讲，唐衣不知道她是在说韦志恒好，还是在简单叙述这些女人虚荣。
唐衣的脑子快速转动着，分辨这人是敌是友。
周芮的视线开始一直绞在唐衣脸上，声音也压低了几分，“沈太太，我只知道你是沈野的妻子，他威名远扬，妻子绝不会蠢到这个地步，你故意进来，是为了什么对吗？”
唐衣问道，“我丈夫死了，我无依无靠，能用自己的身体去换那么多钱，为什么不可以？”
周芮眼神很毒辣，“沈太太，你不相信我。”
“你没什么不值得我相信的。”
周芮点点头。
她也是唐衣这般谨慎，自然不可能随便就相信一个陌生人。
交谈就此打住。
沉默很久之后，周芮似乎睡着了，唐衣坐立不安，时不时看看她。
后来韦志恒来了一次。
他就好像一个预警，偶尔来看看犯人有没有听话。
这时候周芮醒了，韦志恒从她身边走过去，周芮就一直盯着他的背影。
唐衣细心的发现，周芮的手指紧紧的捏成拳头，细微的颤抖着。
她面无表情，但是眼里迸射出来的寒意能生吞了一个人。
她恨不得把韦志恒千刀万剐一样。
唐衣心里有什么在慢慢的沉下来。
她伸手握住了周芮。
周芮宛如噩梦初醒，一把推开唐衣的手，皱眉不客气道，“沈太太，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唐衣道，“你恨韦志恒。”
周芮抿了抿唇，垂眸不语。
这好像碰到了周芮的伤口，周芮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唐衣却不依不饶，使劲的在的伤口上撒盐。
“你恨他又如何，韦志恒现在的后台很强大，普通的警察都拿他没办法，你又说了这些女人都是自愿来的，世界上那么多女人，能有几个不爱钱？以后他只会越来越强大。”
周芮怒斥道，“你够了！”
突然爆发的声音引起了机舱里女人的注意。
韦志恒也看了过来。
周芮起身去洗手间。
唐衣一副什么也没做的表情，闭上眼睛休息。
周芮这一去就是半个多小时，但是回来的时候，她还是坐在了唐衣身旁。
她在这里没有朋友，哪怕是说得上话的都没有几个。
周芮的情绪好多了，她甚至问，“你真的为了钱才来的？”
这是要吐露真心的前兆。
唐衣依然只守不攻，“怎么，你要孤立我么？看不起我？”
周芮眼里沉痛。
“你是沈太太，怎么可以这么粗俗？”周芮把声音压低，可是落在唐衣耳朵里依然是很有爆发力的。
“我丈夫已经死了，光有个头衔不顶用。”
周芮低落道，“我在登机口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你能嫁给沈野，肯定就不简单的，所以我才来找你。”
“你找我做什么？”
“我想跟你联盟。”
唐衣一时没有理清这个周芮的思路，所以只是紧盯着她。
周芮看了看四周，忽然拿出一把小剪刀，对着自己的漂亮的手指割了下去。
唐衣愣了一下，周芮非常自然的把受伤的手指攥紧，浓稠的血就顺着她的指缝渗出来，低落在地上。
她站起身，去找韦志恒。
韦志恒看见她受伤的手，眉头立即不悦的皱了起来，然后让她去找随身带的医生。
周芮折回来，让唐衣随着自己一起去。
在单独的机舱，说话比较方便。
处理伤口后，周芮又带着唐衣去用餐区，那里是彻底没有人了。
“韦志恒对我们很用心，我受伤了，而且又在飞机上，他不会怀疑我会做什么。”周芮说。
唐衣嗯了一声，“你想说什么？”
周芮呼吸一滞。
她这个样子，好像是要把伤疤撕开给别人看，所以她要做好痛苦的准备。
她说，“我恨韦志恒。”
唐衣静静地听着。
“我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家境只是中上等的生意人家，所以沈太太肯定没有听过我的，但是沈家声势浩荡，所以我耳熟心明。”
“我结婚很早，二十岁就结婚了，因为那时候我跟我先生有了爱情结晶，婚后生了个漂亮的女儿。”
大概是想到了女儿，周芮终于笑了一下，眼里亮晶晶的，好像是泪花。
“我先生对我很好，女儿也很懂事，生活很平淡，如果就这样过下去，我渴望长命百岁，可是因为韦志恒，我所有的美好都被打碎了。”
“一次家庭聚会，韦志恒跟我相识，他用舞蹈老师的身份接近我，女儿是我的心头肉，只要她喜欢，我都会给她的。”
家庭老师要跟周芮的女儿时常在一起。
唐衣的思想，不可遏制的往最坏的地方想。
她的眼神狠厉了起来，“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周芮眼眸似一潭黑水，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他奸杀了我女儿。”
唐衣狠狠一震。
“当时她才六岁，就是一朵最娇贵最漂亮的花骨朵，我被韦志恒下了迷药关在门后，我醒了他不知道，我就从门缝里看着他如何凌辱我的宝贝，然后把她活活掐死。”
周芮说了很长一段话，中间有停歇，好像是疼得受不了。
唐衣也有倾聿，都是母亲，那种感觉她非常能理解。
以至于，她忍不住泣不成声。
周芮冷漠的叙述当时的场景，“当时我女儿身下已经烂透了，流了很多血，我守着她，守到她的身子发硬，冷得不像是她。”
唐衣强忍着眼泪，猜到了后面发生的事。
周芮为了报仇，必须接近韦志恒，韦志恒不好杀，她需要蛰伏。
所以丈夫肯定不会再接受她了。
“你这样做，对你的丈夫很不负责，你们相爱，可以两个人一起商量，报仇不止这一种方法。”
周芮自嘲一笑，“我都没打算活着回去了，他再找一个好好过日子吧。”
话是这样说，周芮是舍不得的，眼底满是受伤。
唐衣理清自己的思绪，说道，“韦志恒既然做了那样的事，绝对不会相信你跟着他是偶然，小心他对你早就有戒备。”
周芮说，“不会的，他不会怀疑我，当初他接近我本就是为了拉拢我，他只要成功了，从来不会去怀疑什么。”
唐衣仍然在心里有一个准备。
周芮以表忠诚，把自己这么久以来做的计划和准备都说给了唐衣听。
之后她也才问，“沈太太，你混进来是为了什么？”
唐衣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韦志恒看上了我，特意把我带进来的。”
这是实话。
周芮有一丝怀疑，但是唐衣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多问。
她诚恳道，“沈太太，我希望你能帮我。”
“我尽我所能。”
周芮松了口气，之后两人就一起回到了原来的座位。
韦志恒已经去了别的地方，没有起疑心。
飞机落地是晚上。
有人在机场接应她们，带着入住韦志恒在这里买的房子里，好似他养的一群金丝雀。
没有戚容，唐衣不知道韦志恒去了哪里，这让她很茫然，很被动。
但是很显然，她是韦志恒单独选出来的，江城逸确定韦志恒跟陆擎那边有交易，那么韦志恒肯定会第一时间把自己给她。
况且，江城逸把韦家的资产早已经变卖，以韦志恒的名义跟陆擎交易，到时候陆擎自然会本着生意原则要了唐衣。
唐衣把这些理了一遍，心里就有数了。
答应周芮的，她也都会办到。
时间不久等，第二天韦志恒就把她带到了交易地点，那是一家很大的黄金商场，唐衣换上了昂贵奢华的长裙，戴着镶钻的面具，关在一个正方形的玻璃箱子里。
她像一件饰品被放在台上被人观赏。
红布掀开的一瞬，她看见了陆擎，这是她第二次见到陆擎，过了大半年，他们再次对视的一瞬，唐衣心脏抽痛了一下，如同短暂的电流从血脉里一穿而过。
……
戚容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都很疼。
他感觉眼里充了血，周围的景象都是血红色的。
身子不能动，可是耳朵能听见别人说话。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人身上的五官和内脏都是相连的，一个地方受到重创，另一个地方供血不足，就会因此失去它的功能。”
又一道娇嫩的声音响起，“那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声带受损了，估计还要等一顿时间才能恢复。”
戚容张嘴发声，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
床边的人看了过来，一个女孩子的脸印入戚容的眼里，“你醒啦？”
戚容猛的坐起来，身上疼得散架，他皱了皱眉，没有继续躺着。
女孩子着急的喊他躺下，戚容只顾用力说话，可是说不了。
确定这是事实后，戚容暴躁的捏紧了拳头。
医生是个走路郎中，七老八十了，收拾自己的东西起身道，“我就不打扰了。”
女孩子跟着去送老先生。
等她回来的时候，发现戚容不见了。
女孩子急得满屋子转，跑出房间转角，发现戚容站在大门口，正撑着墙大喘气。
这是老式的楼房，地处山水之间，戚容很陌生。
他只想离开，但是身体伤势太重，他根本走不动。
女孩子找到他，连忙掺着他的手臂要扶他回去。
戚容推开他，女孩子委屈的撇了撇嘴，这时候一个中年女人走了出来，看见戚容快要摔倒在地，连忙丢了手里的东西跑过来，“哎呀呀，你怎么起来了呀？”
戚容眼白泛着血红，看着中年女人的眼神有些吓人。
戚容这次没有选择硬撑，又躺回了床上。
这两个人的心思是否纯粹，戚容能看得出来。
他只记得自己看见了青渺，然后被人打晕，就没有了下文。
中年女人笑了笑，“感觉还好吧？”
戚容长了长嘴，想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人懂了，说道，“哦哦，我前两天去外面买菜的时候捡到你的，见你浑身是血，哎哟，当时可吓人了呀，心想赶紧救命，就啥也没想把你拉回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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