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幽森林

他停在离那酒水铺子不远的地方，摘下斗笠，把它收到袖子里，老远就看到了这店铺老板忙活的身影。

        炎陌走了过去，似是想直奔主题，直接就问明缘由。但这老者一边忙活这个，一边又忙活那个，炎陌根本就找不到插口的机会了。最后终是闭了口，等这老者稍稍闲下来一点，才开口问道：“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从这直直上去的那片森林叫什么？”

        那老者转首，看到了有人在问话，便停下手里的杂活，忙道：“这森林啊？叫……叫，”他仰头考虑了一阵，最后道出了四个字，“暗幽森林！”

        “暗幽森林！和这幽篁村的名字倒是押韵。”他沉默一阵，又道：“那这山中可有猛兽，路可好走？”

        那老者微微颔首，眉头紧蹙。炎陌每次问他问题，他都要考虑好半天才能憋出一句话，想来应该是年纪大了，事情大多都记不全。

        这回炎陌等了半天，这老者也没有憋出点什么。他就自顾自的认为——或许是这山中也没有什么厉害的东西，所以导致这老者答不上话。索性就不等了。他站起身，冲那老者拱手道：“多谢！”之后不在停留，转身朝着暗幽森林走去。

        此时炎陌离那酒水铺子已经有了一段距离，他微微转首，隐约看到那位老者还在思考着什么，暗自叹了一口气，慢慢远离了那里。

        心道：怪我，没有择好询问对象，闹了半天也才了解了这森林的名字，属实是有点闹心。

        炎陌此时已经进山了，而那老者，现在才微微颤颤的转身，道：“有！那山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千万别去……”话没说完，那老者才发现身后之人早就已不见。他赶忙追了出来，见外面早已没了那白衣道长的身影，又灰溜溜的跑回去，忙活自己的生意，他暗暗道：“哎，人老了，记不太清了。”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太阳已经隐没西去，在天边留下一道光辉，与那夕阳美景结合到一起，景色尤为甚美，令人不禁唏嘘。

        炎陌走了一路，平平静静的，什么也没有遇到，或许真就像那老者所表现出来的一样，平静如常。除了山路略微扭曲，有很多弯弯绕绕的路不好走之外，也没什么奇事。不过怪就怪在，竟然一个人都遇不到。他本来还想着，看看有什么过路的车队，可以拦下一辆，捎自己一段路。这样总比自己随便走走来的强。

        他抬眼，看了一下天边，天快要黑了，得赶紧找个落脚的地方。在这深山老林里，只要天一黑，那可是什么东西都会出来的，被那些东西缠上了可不好。

        炎陌加快了步子，希望可以快些找到这里遗留下来的屋舍，奔波了一天，他已经感觉到有的累了。又往前走了一阵，视线已经变得开阔，炎陌把手搭在眉上，细细的揣摩着前方的路况。

        前方不知何时起了一阵大雾，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只隐约看到那白雾里好像有亮光闪过，接着炎陌就听到了马蹄印踩踏地面发出的声音。

        炎陌一阵欣喜，这下有望了。他慢慢的朝那白雾中探去，果然看到了一位农夫，手里挥舞着牛鞭，赶着一辆牛车朝炎陌这边驶来。

        炎陌站在原地，朝那牛车挥手。那牛车的主人看到了这边的状况，缓缓朝这边赶来，不久便停在了炎陌身边。他看着站在雾里的炎陌，开口道：“这位道长，要坐车吗？”

        炎陌很诚实的点头，道：“麻烦了！”接着抬脚便要上车，那转而又想，怎么会有人不走正常的路线？而是要从这雾气中行驶？他难道不知道，夜晚在雾气中驾车，很容易迷失方向的吗？

        他抬起的脚微微放下，来到了这牛车主人的身旁，想着，还是试探一下比较好。

        于是，他道，“这位朋友，我看你刚刚从那雾气中驶来，手心好像出了一层汗，我这有帕子，我帮你擦一下吧！”

        说罢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帕子，伸手便要拉那牛车主人的手。见状，那牛车主人把手往袖子里一缩，道：“我不与旁人接触！”

        炎陌早就猜到了，他定是心中有鬼，会做出此等反应，炎陌也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他道：“放心，我尽量不碰到你！”

        闻言，那牛车主人愣了一会儿，才把手从袖子里掏出，递给炎陌。

        炎陌笑着接过他的手，尽量小心不碰到他。他佯装在给那牛车主人擦汗，其实是想触碰一下，他手心的温度。

        死人的身体一般都是冰冷的，就算是化成了厉鬼，别的可以伪装，但唯独这个不能。他们一般都是不会让人接触到他们的身体的，更不可能像这牛车的主人一样，镇定自若。

        而更厉害一些的，也就是魔。他们有的会幻化出肉身，而有的只是一团魔气，需要依附到活人的身上，伪装成凡人混在凡人堆里，很难被人察觉。但是魔的体温却与鬼不同，他们的体温一般都比人的正常体温高上好几倍，而且很烫，这个也是伪装不了的。

        炎陌为了探的更清楚一点，指尖慢慢的接触到了那牛车主人的手掌。温度正常，没有过高，也没有过低，就是正常人应该有的体温。炎陌抬头，对上了那牛车主人的眼眸。那牛车主人察觉到炎陌的眼神后，身体下意识的回避了一下。炎陌也没有打算多看他几眼，抽回自己的手帕，微笑着道：“没事了！”

        牛车主人道：“那这位道长还是快些上车的好，免的更深露重，雾会越来越大。

        “知道了！”炎陌上了牛车，牛车缓缓的行驶起来。但是光凭这一点，炎陌的存疑还是没法消去，他还有别的办法。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符咒，把它捏在手心。随后转身，咬破手指，在符咒上面画上一层血符，把这符咒原本的功效又加大力度一层。这样就算不用把这符咒贴到那牛车主人身体上，也可以探出他是人是鬼。

        炎陌转身，把这符咒微微朝那牛车主人身边靠。如果符咒变红，那就代表这是邪魔伪装的。如果变绿，那就代表这是厉鬼伪装的。但是如果符咒没有变化，那他就很正常。

        炎陌盯着那符咒看了良久——它好像没有丝毫的变化，看来的确是炎陌多疑了。炎陌收了符咒，端坐在牛车上，身体不由自主的靠到了牛车上的一堆稻草处。像这种黄符，他的功效只够用一次，用过之后就会功效全失，成为一张废纸。

        此时已近深夜，可那牛车主人竟还在前行，炎陌有点不放心，往前面看了一眼，路还很长，雾气已经消散很多，但还是没有发现周围有遗留的屋舍。

        炎陌好奇，便问：“这位朋友，你要将我带到哪里去？”

        那牛车主人愣了一下，随即语气冷冷的道：“道长没有指明要去何处，我只当道长是瞎走走，我也就瞎转转。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经过道长要去的地方。”

        炎陌道：“那就麻烦了！”说罢又躺回稻草堆，仰头望着星空。不知这样望了多久，炎陌隐约有了一点困意，伸了一个懒腰。看还没等他回过头问问牛车主人什么情况，他突然感觉车身颠了一下。炎陌一个没防住，身子朝后倒去，他撞到了牛车上。他站起身，摸摸头，感觉牛车已经停止了前行，所以车身才会颠一下。

        他探出头，道：“怎么了吗？”

        “有岔路口。”

        “岔路口！”对了，差点忘了，在深山里，出现岔路口事迹几乎少之又少，而且这两条岔路口里都有浓浓的雾气，道不清里面会有什么。

        或许是那些邪魔把人道和鬼道弄混了，如果不慎选错了，就会找了妖魔的道，成为他们的肉中餐。

        那牛车主人停顿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做出选择，看来他也不知该往哪走。炎陌现在神情紧绷，盯着那牛车主人下一步的动作。

        前两次试探，这人都滴水不漏，分毫没有发现出异样。但是现在不同，就算前两次他恰好躲过了，那这一次，或许现在会有所不同。

        这牛车主人如果是邪魔假扮的，那他一定会选择去鬼道，而不是人道，因为这才是邪魔伪装人类最终的目的，。但这一次也最难分辨，因为炎陌并不知道哪边是鬼道，哪边是人道，所以这一次试探，他得十分警惕，不能出现任何误差。

        而那牛车主人左右看了一会儿，最终选择去右边这条路。他挥起牛鞭，打算驾车去右边。

        炎陌此时的心情十分紧张，万一选错了路，那可不好办。

        不过奇怪的是，不管那牛车主人如何用鞭子驱打牛背，那牛就是不肯往前走。都说牛是最通灵性的，对一切邪魔也最是敏感，它现在赖着不肯走，是感应到了什么吗？

        炎陌回首，冲那牛车主人道：“出什么事了吗？”

        那人叹息道：“这牛不知怎的，赖在这不肯走。”

        炎陌更怀疑了，一定是牛车主人选错了路，牛不肯走。于是，炎陌便要下车。

        他的脚还没有接触到地面，胳膊上却突然多了一双手，那骨节分明的手，腕上绑着一根红绳。

        这红绳好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

        那人抓着炎陌的胳膊，慢慢的把他扶下牛车。接着小心翼翼把走到炎陌身旁，在他耳边轻道：“别怕！”

        炎陌当然不怕，但不代表他是无论别人说点什么安慰的话，他就会立刻跟他走的人。

        不过这个声音，好像在那里听过。炎陌转身，对上了那人冷峻的脸庞。

        这富有磁性的声音，还有那张具有魅惑人心的脸，不就是今天在幽篁村接住他的那个少年吗？！

        那少年莞尔一笑，拉着炎陌的手，把他带到了那牛车主人身边。那牛车主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异样，还在挥动着牛鞭。

        那少年死死的盯着那牛车主人，好像要把他看穿一样。半响，他牛车主人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朝这边看来了，他盯着祁涟看了一会儿，眼神也变得畏畏缩缩起来，随后没有过多停留，往右边驶去。

        炎陌看着那牛车主人驶去，收回了心思，望向祁涟，道：“祁涟，你为何会在此处？”

        祁涟勾起一边的眉毛，语气懒懒的道：“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他总是回答的如此随意，还真是少年心性，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愣了片刻，祁涟道：“这位道长，你说我若是不过来，你是不是打算跟着那男子，往鬼道去？荒郊野岭的野路子车你也敢上？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是人是鬼？！

        “怎么会，我可是试探过他几次！”

        祁涟饶有兴趣的道：“结果如何？”

        炎摇摇头，“毫无破绽！”

        祁涟笑了笑，“道长哥哥，看来你还是见识太短浅了。像这种程度的伪装，根本算不了什么的！”

        炎陌奇道：“那你还放他走？”

        祁涟摆摆手，做无奈状，“你也看到了，我还什么都没做，他就先走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也对！”炎陌叹息，“可是为什么我试的办法对他不管用？他既然是伪装出来的，又怎么会做到滴水不漏？”

        “这个简单！抓到一个活人，吸食掉他的肉身，自己在趁机潜入。由于此人是刚死不久，生魂还在那邪魔的肚子里没有被完全吸收掉。所以他现在就相当于半个活死人，那些办法，自然也就对他无效。”

        原来是这样！好险，差点就着了那妖魔的道了。那如此看来，那头牛没有识出那邪魔，也是因为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主人？！

        由于知道了那牛车主人的身份，他们也就没有什么顾及，往左边的道上走去。

        那如果是那样，牛车又为何会停在右边的道上，不在继续前行？接着他转身看向祁涟，他还在悠扬自得的走着，嘴里不知何时叼着一根稻草。想必是刚刚在牛车上顺下来的。

        炎陌侧过头，盯着祁涟似笑非笑的脸庞，道：“所以刚才牛车突然不走了？也是你弄的？

        闻言，祁涟停下步伐，朝炎陌靠近了一点，“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炎陌：“……”

        感觉跟没问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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