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宿泽拔出短剑，他的剑经过火属性灵符的淬炼，是麒麟最害怕的东西。

        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会怎样把他们杀死，却没想到锦舒送上门来。

        或许她是来救自己的，宿泽心中有个微弱的声音说道。

        随即被另一个更大的声音淹没，她若真心救你，不会拖到三十年后，让你饱受屈辱。她现在来一定是别有目的。

        可说到底他心中还是存在着那一点希冀，甚至还反问着自己，就算不是为了他来的又怎样，至少她没有忘了自己。

        够了！宿泽被摇摆不定的心声扰得难以忍受。

        真是废物！忘记自己这三十年是怎么忍辱负重过来的吗？他本不该遭受这一切，他大骂着自己，来到锦舒面前，冷着脸故意问道：“你是来送死的吗？”

        如果……如果她的回答让自己满意的话，他可以饶她一命。

        锦舒仔细看着近在眼前的宿泽，长久以来只能在梦里见到的模样，终于出现在现实中，她一点也不想错过。

        宿泽的长相与印象中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他的气质却完全不一样了，曾经爱对她笑的宿泽已经不见了。

        她还没见过他这幅冷漠的模样。

        锦舒看得鼻子一酸，差点掉出眼泪，她赶紧抬起眼睛，望了眼天空。她才不是爱哭的麒麟，当年被生生挖走半颗内丹的时候，她都没有哭过，现在在宿泽面前也不能哭。

        她偷偷吸了吸鼻子说道：“对，我是来送死的。”

        该死的，宿泽在心里咒骂起来，她这是什么回答？分明是在挑衅！

        他心里那个反对的声音又冒出来了，你看看，她一点幻想都不愿意给你，可笑的是你还抱有一丝希望。

        宿泽握着短剑的手关节勒出了白印，他的嘴几乎抿成了一条线，沉默半晌后说道：“那我便成全你，拿出你的武器吧。”

        锦舒心想这也没有必要，不过走个过场，让宿泽能有些成就感。

        她拔出了自己的短剑，正巧和宿泽的是一对。

        这是当年她父亲送给他们的。

        他们本来要在整个麒麟族的见证下成亲的，结果那些人族偷偷潜进灵域试图绑架她，宿泽拼了命救回自己，却被麒麟族抛弃，他恨他们是正常的。

        “你还在用这把剑。”宿泽扫了一眼她的武器。

        “你也在用。”锦舒单脚微微蹬地，剑尖对着宿泽刺过去。

        宿泽立马横剑挡住她的攻势，后仰的同时翻转手腕转防守为进攻。

        兵戎相见，两只麒麟打了几个回合后，宿泽嘲讽道：“多年未见，你的剑法退步了。”

        锦舒不说话，她正等待着时机，让宿泽的短剑自然的刺进她的心脏。

        她眼瞅着宿泽的剑气朝她袭来，故意慢了半拍，佯装躲避不及，让他的短剑划破她的胳膊，很快便渗出血液，染红了她的衣服。

        锦舒微皱了下眉头，感觉到伤口比平时还要痛些，恍然意识到宿泽用上了火属性的灵符，看来真的恨她。

        她假装痛得握不住剑，在宿泽的攻击到来时，放弃了抵抗，等待着她给自己设定好的死期。

        宿泽的剑却在距离她一寸的地方生生停住，连剑气都消散如烟。

        锦舒疑惑地看着他因为强行收回灵气而震碎的袖口，还没露出担忧的表情，宿泽已经满脸怒气地甩开剑，胸口剧烈起伏地质问道：“你是真的想死？为什么不躲开！我刚才差点就……”

        他咽下后面的话语，兀自喘着粗气。

        “算了。”他深呼吸平复心情后，把短剑收回剑鞘，后退一步道，“我不和你打了，你去处理伤口吧。”

        锦舒却是摸不清头脑，她上前一步道：“你不打算杀我了？”

        杀她？宿泽在心里自嘲了一下，在锦舒受伤的时候他就已经丧失了斗志，更别提刚才他差点把剑刺入她的心脏！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简直心脏骤停了，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那一瞬间恐慌和惧怕充斥着他的脑海，什么仇恨什么报复全部烟消云散了，他终于意识到他现在所求的和过去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锦舒好好活着罢了。

        是他自愿代替锦舒来到人境，是他自愿成为人族的阶下囚。

        尽管长久的羞辱和禁锢中让曾经的爱意变成了恨意。可这不是锦舒的错，他不该报复在锦舒身上。

        锦舒本该是麒麟族的小公主，在千娇万宠下自由快乐的活着。

        “嗯。”他从嗓子中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我不杀你了，你以后……别掺和这些事情了，很危险。”

        锦舒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抬着眼睛执着问道：“为什么不杀我了？”

        一定是因为爱你。宿泽看着她纯净的眼睛在心里说道。只是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见她了吧。

        他沉默了半刻，冷漠说道：“不为什么，失去兴趣了，不想杀了不行吗？”

        锦舒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一分，原来是这样，宿泽对她的爱消失了，现在连恨也消失了，不过没关系，反正她也快死了，这份感情很快就会烟消云散，再没有半点踪迹了。

        她垂着眼睛有些伤感，不够还是问道：“你可以回麒麟族吗？”

        “不回去了，我在人境过得不错。”

        “不是的，你过得不好。”锦舒笃定说道，“我看的出来。”

        她听长溪说过她能够看到妖族心间笼罩的黑雾，这是她独特的能力，但是锦舒却觉得她也能看见宿泽心头的黑雾，像她曾经望了一宿，整夜没有星星的天空。

        宿泽微微怔住，冷笑道：“别以为自己很了解我。”

        锦舒自顾自说道：“长溪说她可以帮妖族调节坏心情，你回了灵域之后就找她，据说龙以前十分暴躁，差点把极南海掀翻，都是长溪帮她平复的情绪。”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帮我安排我以后的生活。”宿泽有些厌烦地说道。

        他不愿意杀锦舒是一回事，和那些冷漠的同族和解又是一回事，他已经不愿意回到灵域面对那些麒麟了。

        锦舒却被他不耐的语气说得一愣，随即调整好情绪说道：“我不是你的谁，只是希望你过得舒坦一些。你要是实在厌烦我也没关系，反正、反正我以后不在麒麟族生活。”

        宿泽从她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问道：“什么意思？你不在麒麟族要在哪生活？”

        在夷丰山的麒麟冢。

        锦舒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可能就随便走走吧，总在麒麟族呆着也没什么意思。”

        “撒谎。”宿泽同样笃定，“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不在麒麟族？或许我可以考虑考虑你的建议。”

        锦舒一愣，抬起头，她和宿泽实在是太熟悉了，就像她知道他过得不好，他也能轻易看破自己的谎言。

        “好吧，既然瞒不过你。”她咬住了下嘴唇，不想让宿泽发现自己脆弱的表情，扯起嘴角坦白道，“我快死了，以前的恩怨都不作数了好不好？”

        “快死了？”宿泽下意识否定道，“什么时候你还跟我开这种玩笑。”

        “不是玩笑，是真的。”锦舒说着现编的话，“我修炼的时候走火入魔伤了内丹，现在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宿泽瞪大着眼睛，好像很费劲才能消化她说的话，周围兵器相接的声音全部消失殆尽，他的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要碾碎似的，生疼生疼。

        他一把抓住锦舒的手臂，手指缩紧。

        “你骗我的对不对？”他质问道。

        锦舒被他这幅模样吓了一跳，心想他不是应该高兴才对么，怎么做出这幅心痛的模样，还怪唬人的，搞得她都有些后悔了。

        “我骗你做什么，我吃了续命丹，只有两天的寿命啦。”她说道，“你不信可以用灵力感受一下。”

        宿泽死死盯着她，释放灵力到握着她手臂的那只手上，只消片刻，他脸上血色尽失。

        “是吧，我没有骗你。”锦舒知道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已经完全紊乱，五脏六腑都被混乱的灵力搅得破败不堪，现在勉强还能使用，等续命丹失效，她便再无生还可能。

        宿泽骤然松开了她的手臂执着地摇头：“我不信，你欠我的还没还，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你让我怎么坚持下去？这漫长无望的岁月，我靠着恨你才坚持下来的，你说你快死了，你要我怎么活。”

        大颗大颗的眼泪忽然从宿泽的眼睛里掉出来。

        锦舒怔愣的看着他的眼泪，好像他们又回到过去，只要他和自己闹脾气，就会闷不做声的掉眼泪，那时候她还调侃他，比自己都爱哭。

        锦舒咬了咬嘴里的软肉，让自己清醒一点，现在是在人境，正在和人族抗争，不是回忆过去的时候。

        她抓起宿泽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剑柄上，剑尖对着自己的心脏，说道：“你以后不会被人族囚禁折磨，也不必带着恨意过一辈子，我相信你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让我把你的仇恨带走可以吗？”

        “锦舒。”宿泽伸出另一只手，用了极大的力气将她的短剑挪开，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没有你，我过不了好日子。”

        说完他一把将锦舒拉进怀里。

        是熟悉又温暖的怀抱，只是冰冷的眼泪顺着宿泽的脸流进锦舒的脖子里，让她打了个激灵，忍耐已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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