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她没动。

        封渊陵抬起头观她神色，却见她似发了痴，封渊陵微顿，躺回去说道，“我和你从兄约定，待我回魏，便助你皇兄登基，现在率兵入齐，不过是履行承诺，你皇叔交由骊姬了。”

        楚灯方才回味过来，他是在给她解释，照他这么说，皇叔有骊妃娘娘照顾，应当余生安稳无忧了。

        楚灯心绪很复杂，她由皇叔抚养长大，皇叔后来日渐昏庸残暴，皇叔还想娶她，皇叔想娶的不是她，是阿母，皇叔还厌恶父皇，这桩桩件件，她像个傻子被蒙在鼓里。

        她本应该恨皇叔的，可是这么多年的亲情没那么容易割舍，皇叔若死了，她还是会难受，现在这样的结果，好与不好，她也说不清。

        但她也不是很信封渊陵说的，撇了撇嘴，“你嘴里没句真话。”

        封渊陵伸指掐了下她的腮肉，她飞快红起来脸，滑的跟一尾鱼似的，躲床尾防着他，“我不和你睡，你是男人，你下去。”

        封渊陵直起身，深着眸盯她，“以前怎么说？”

        以前他们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若论起来，除了没动真格，她这身子早算是他的，现下跟他起隔阂，晚了。

        楚灯没脸回想以前，只一味道，“你下去，你下去！”

        封渊陵慵懒的撑着枕头，并不挪身。

        楚灯见他想赖在床上，便揭了被褥，要自己跳地上跑。

        她才跨一只脚就被封渊陵捏着胳膊拉坐到身上，她两只手将将好支在封渊陵胸膛上，绷实的肌肉让楚灯如遭火烫，她手足无措的背过去手，低着头闭紧眼睛结巴道，“放、放开我……”

        “你皇兄明日入宫，你不信我，总信他的，”封渊陵放她躺被里，自己下床去睡了她的梨花小榻。

        楚灯趴床上瞅着那张榻，他个子太高了，睡在小榻上挤的慌，只能弯着腿将就，明明他今晚才带兵攻入齐宫，强悍凶猛，现在却莫名委屈巴巴。

        不能被他这样子骗到，她才不可怜他。

        楚灯一翻身，被子盖头睡过去了。

        封渊陵睁眼瞪床头，片刻笑笑，怪会磨人，他有的是办法叫她紧张。

        ——

        第二日，楚璋在崔子直的陪护下入了宫，几人见面后，楚璋把楚宸元设计杀他的事给说了。

        封渊陵坐在一旁甚是体贴的叫了武卫军进来，让他们还原当日在崔府营救楚璋的情形。

        楚灯愣在当场，一时竟不知所觉。

        崔子直看她惊疑，忖度良晌，跟她道，“当年先帝突然薨逝，宫中御医无一人说出病症，先帝临终前只招了陛下，先帝走后，先帝跟前侍奉的刘让刘常侍宣读了遗旨，这才有陛下即位。”

        他虽没明说，但却隐晦的指出了疑点。

        楚灯手揪着帕子，露出一个难看的笑，“从兄是、是说……”

        她父皇死的蹊跷，很有可能跟皇叔有关。

        崔子直手揣衣袖，沉默。

        封渊陵乜过门边的荀鲛，荀鲛冲外道，“快把刘常侍带进来。”

        话落，就见刘让被两个侍卫拖了进来。

        甫一放下，他就跪着朝楚璋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楚璋脸一黑，“我父皇到底是怎么死的？”

        刘让满头大汗，抬袖子不停擦着，眼睛望了望楚灯，她眼眶都红了，刘让便知瞒不过了。

        他战战兢兢道，“先帝……是陛下杀的。”

        楚璋和楚灯双双愕住。

        “那晚先帝在寝殿召见了陛下，奴在外头听他们争吵，言语中都是为了显贞皇后，后来殿内忽然没了动静，陛下打开门让奴进去，奴进去一看，先帝倒在地上早没了声息，陛下伪造了遗旨，逼奴宣读……”

        刘让说着抱住楚璋的腿，哀声道，“这都是陛下逼着奴做的，求殿下饶了奴吧！”

        “皇后娘娘呢？”崔子直出声问他。

        刘让这时只想活命，听他问，把话一股脑儿倒了，“陛下登基后，曾数次想娶显贞皇后，都被显贞皇后拒了，接连拒了几次后，陛下失了耐心，想强迫显贞皇后，可显贞皇后是个烈性，当着他的面自缢了。”

        楚灯攥紧手指，眼眶里的泪硬是没流出来，这么多年，她和皇兄认贼作父，父皇和阿母在九泉之下大概都对他们失望透了。

        楚璋抱着头痛哭，哭了好一阵一脚将刘让踹开，叫道，“你伙同皇叔害了我父皇母后！你不得好死！来人！来人！把他拖出去斩了！”

        刘让大叫着饶命，门外侍卫进来一左一右夹着他抬走，片刻室内安寂，只听到楚璋的哭声。

        封渊陵望向楚灯，她倒是倔强的没哭出声，只咬着唇默默落泪，封渊陵扫过崔子直，道，“你们若想报仇，他还没死。”

        楚璋收住哭，和楚灯面面相觑。

        “终究是他养大了你们，”崔子直道。

        封渊陵抚过袖口褶皱，淡道，“他人已疯癫，骊姬将他带走了。”

        两人屏声不语。

        封渊陵站了起来，跟楚璋道，“朕先遣军退回魏，便不留了。”

        楚璋连着啊了几声，也没有留他的借口，但视线转向楚灯，楚灯兀自伤心，没把这话听在耳朵里。

        楚璋和封渊陵两人目光交接，楚璋决定帮他一把，对楚灯道，“皇妹，他要走了。”

        楚灯撅了下唇，用眼尾瞟封渊陵，闷声不动。

        正好荀鲛过来，故意跟封渊陵道，“您是该回了，国中无君，总是不好，淳于大人近来也催着您赶早成婚，之前就将户部马侍郎的女儿画像送到宫里让您相看，您好歹回去了把皇后娘娘定下，也算是安朝臣的心。”

        封渊陵歪着头听完，点点头，正欲起身。

        对面座上楚灯突然蹭的站起来，和多多、益善三人噔噔着跑走了。

        崔子直咳一声，没说话。

        楚璋却急着问封渊陵，“你不是和我皇妹两情相悦吗？怎么能娶别的女人？”

        封渊陵笑道，“她气我骗她，我小小的使了个激将法。”

        楚璋奥一声，很诚实道，“不太懂。”

        封渊陵朝他拱手，“我去哄哄她。”

        楚璋嗯嗯着，任他去追了。

        待他们走后，崔子直也起身告辞，楚璋问了声，“从兄，你喜欢你夫人吗？你要是不喜欢，我……”

        “喜欢，”崔子直道，说罢就走。

        楚璋抓了抓脑袋，不甚明白，从兄是被迫赐婚的，按理不应该喜欢的，但是他又说喜欢，那自己没必要再让他们夫妇和离了。

        ——

        楚灯一路跑回金华殿，关上门就大哭，一面哭自己父皇母后，一面又气封渊陵，嘴里直骂他，“坏东西！呜呜呜……骗人精！”

        封渊陵跟进金华殿，那门前守着多多和益善，她们虽然怕他，却还叉着腰不许他进去，封渊陵也没为难她们，转身从窗户钻了进去。

        他进去正好听到楚灯的骂声，有点好笑的走近她，“怪我骗你，我走了不是如你的意？”

        楚灯一回头瞅见他，咬着唇愤愤转头。

        封渊陵沉长的叹了一口气，“我走了？”

        他作势准备离开，刚掀开窗，就听她一下一下的抽咽。

        封渊陵立时松手任窗户关回去，她登时抬脸去看，就见他还站屋里，定定对她温笑。

        楚灯有点挂不住脸，又觉得委屈，哭的止不住。

        封渊陵忙走进，试探着朝她伸手，见她没有反感，才小心抱住了她，不待一会，她就埋在衣襟里哭了出来，身子也抖的厉害。

        封渊陵给她顺背，“我不娶别人。”

        掌下的人明显僵住，哭泣声也小了点。

        封渊陵便又贴着她耳朵笑，“我只娶你。”

        楚灯立刻缩了缩脖子，也不哭了，涨红着脸乱动，要从他怀抱里脱出来。

        封渊陵很有礼的放了她，半弯着腰问，“我可以娶明嘉公主做我的皇后吗？”

        楚灯眼神扑闪，把头低的装听不到。

        封渊陵看着那红红的脸，心尖生出了怜爱，唇吻到她脸侧，她只呆了下，就把眼闭住，封渊陵发出一声轻轻的笑，手自后揽住她，吻着那面颊再向其他，最后在她陷入迷惘时，环起人安慰。

        “你父皇能给你母后的，我也能给你。”

        楚灯伸出两条细细的胳膊圈住他脖颈，黏黏的不愿放开。

        ——

        楚璋登基后，封渊陵带着楚灯启程回魏国。

        魏国人都知道明嘉公主在废帝时入宫，尚未得废帝宠幸，废帝就死了。

        封渊陵回魏后，魏国便有传闻，当初封渊陵能如此轻松的夺回皇位，那都是有齐国新君在背后相助，这才有封渊陵出兵助齐国新君登基。

        两国日渐友好，封渊陵便趁机提出迎娶明嘉公主为后。

        朝堂上下无不称赞他知恩图报，是个开明仁君。

        大婚那日，举国欢庆，齐国派使臣崔子直前来观礼，在那封后大典上，崔子直再次看见了楚灯，她穿着漂亮的正红喜服，头戴凤冠，十分端庄稳重的和封渊陵手牵着手登上高台，接受众臣跪拜，在一声声恭贺中，他看见楚灯欢欢喜喜的对着封渊陵笑，他们靠的很近，近的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待礼成，崔子直目送着那对新人，然后转身离开。

        夜深、紫宸殿中。

        满室红烛照耀，封渊陵揭了盖头，垂首凝视着楚灯，她羞答答的往封渊陵肩膀上靠，上过妆的脸有种半青涩的娇媚，像是将开的花骨朵，需要他人呵护。

        封渊陵心渐热，捏起那细俏下巴凑近了一点点亲她的唇，“叫我一声。”

        “姐、姐姐，”楚灯柔柔的唤他。

        封渊陵不太满意，还是帮她拿下沉重的凤冠，噙着她的唇诱导，“我是男人。”

        楚灯有点迷糊，被他握住了手放在心口，那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她的喜服也落到了地上，在倒进床前她试探了叫了声。

        “哥哥……”

        床帐被拉下来，她忽的呜咽出来，只看得见纱幔摇曳，被褥落了一半在地上。

        隐隐约约床里的男声在低低教她，“叫夫君。”

        “……夫君。”

        随后便是一声嗯，红被彻底落到地上，只余满室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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