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良苦用心
小桃从房中找出了她们从扬州带来的稻米，那鸟儿似乎很是喜欢，小桃便问道：“姑娘，你说这鸟儿会不会是将军府养的？”
她一边抚摸着鸟羽，一边观察着它的爪子，上头并无印记，便道：“瞧着不像。”
小桃也被这颇有灵性的鸟儿吸引，想着若是将军府的日子乏味，能养只鸟儿逗趣儿也是不错的，便问道：“要不姑娘将它养着吧？”
她的神思有片刻的出走，顿了顿道：“鸟儿为何长有翅膀，是因它不愿被束缚，这大好江山，值得它到处看看。若囚于方寸之间，供人赏玩，日子一久便会失了灵气，徒有其形。”
一听她这么说，小桃不免有些丧气，姑娘总是这样，连留下一只鸟她都要考虑鸟是不是开心。
可她还是不死心，想了想又道：“那姑娘给它起个名字吧，万一它以后又飞回来呢？”
她转头看了小桃一眼，手上依旧是轻抚着鸟羽，那一抹橙红十分显眼，便道：“那就叫它赤霞吧。”
小桃看了看桌上啄着稻米的赤霞，高兴道：“这个名字好听，赤霞就是天边的晚霞，它生来属于天空，这个名字它一定很喜欢。”
阿莲被她这话逗得笑出了声音：“你又不是它，怎么会知道它喜欢？”
小桃指了指正仰头叽叽喳喳的赤霞：“姑娘你看，它在说喜欢呢。”
阿莲得到将军回府的消息时，已是申正了，她早早便梳妆打扮了一番，特地从常嬷嬷备下的衣裙里挑了一条浅粉的长裙，衬得脸色更亮了些。
方佑宁吩咐下了一桌丰盛的晚宴，此时正亲自等在院外。那壶兰意本是她打算送给将军的见面礼，奈何事发突然，如今两手空空显得她不懂礼数。
她抬手将脖子上戴着的玉珠摘了下来，小桃见状，便开口问道：“姑娘，您将这护身符摘下来作甚？”
这是她从小便戴在身上的，祖父说这是特地为她求来的，能保她一世平安。此次劫后重生，也应证了祖父的话，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这玉珠，应道：“没有了兰意，便将这护身符赠与将军，希望，也能替将军带来好运吧。”
小桃本想劝阻，但一想着没有将军，很可能她就再也见不到姑娘，便也没有多说什么。转头又从常嬷嬷送来的物件儿里挑了个精美的盒子，将那玉珠装了进去。
纪濂早在正厅坐下，常嬷嬷候在身侧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将军，这二公子也太不避讳了些。姑娘都已经醒来了，他还大大咧咧出入您的寝院，这成何体统？”
纪濂抬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并未作声。
常嬷嬷又道：“这二公子时不时就往姑娘跟前凑，又是送吃食又是请大夫的，将军您也不管管。这姑娘，可是太子殿下送到您跟前儿的，他这上赶着作甚？”
常嬷嬷刚说完，方佑宁就领着阿莲主仆二人走了进来。
阿莲规规矩矩朝纪濂行了礼，道：“阿莲见过将军，将军万安。”
“免礼。”纪濂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阿莲抬眼，眼前这位将军似乎与她心中的形象出入不大。
肩膀宽厚结实，反倒衬得那冷峻一张脸稍显瘦削。麦色的脸颊上有一道伤痕，应是多年前的旧伤，如今已不大明显。
他的眼眶深邃，眸色似浓茶沉淀，尽管银制面具显眼，她还是依稀看到了他双眼里的光，迎着烛火，平静坦然。
他身上的气势锐利却不显锋芒，若不言语，只当他是纵马江湖的侠士，俊逸潇洒。
且不论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光是戍守边境护佑百姓，将军就是值得她心生敬意之人。
她从小桃手中接过那玉珠，冲着纪濂轻声说道：“将军，此玉珠虽不是名贵稀有之物，但却跟随阿莲多年，护佑阿莲平安顺遂。望将军不弃，能收下这玉珠，若能替将军驱灾避祸，便是阿莲心之所愿了。”
她垂下视线，静等着纪濂回话。但上位之人只是静静看着她，不言不语。
平安？顺遂？纪濂有些想笑，他上下打量着她，想从她身上看出一丝畏惧或者谄媚，但这些，都没有。
她的神色认真，声音清甜，语气中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欣喜，浓密的长睫在她脸上投下浅影，双颊似有红云浮现，徒扰心神。
还是方佑宁出声打破了这沉默，他一手接过了那玉珠，大步走至桌前坐下，道：“我听着这玉珠寓意颇好，你常年领兵在外，免不了受些小伤，阿莲姑娘一番好意，你就收下吧！”
纪濂瞄了一眼桌上放着的木盒，伸过手将那盒子打开，那是一颗通体墨色的玉珠，色泽纯正毫无杂质，摸上去细腻滋润，烛光一照，通透油亮。
倒是难得一见的墨玉，想必，价值不菲。
不过他素来不喜这些装饰之物，便道：“既是姑娘的随身之物，纪某怎好据为己有。还是继续让它护佑姑娘，平安顺遂吧。”
他将木盒往前一推，阿莲嘴边的笑容也随之僵住。这位将军还真是冷漠如冰，不易亲近啊。
她倒也不过多推诿，只笑道：“那便如将军所言。”
常嬷嬷领着她在纪濂右手边坐下，她身上似有一股带着水汽的兰香，盖过了饭菜的馥郁，悄然撩拨着他的心弦。
知道阿莲大病初愈，桌上的菜式都是些清淡好下口的。席间方佑宁一直喋喋不休介绍着祁州的游玩之处，阿莲偶尔应上一两句，纪濂则一直保持着沉默，没吃几口便停下了筷子。
而后，只听得他朝常嬷嬷吩咐道：“嬷嬷，替阿莲姑娘将遥山院整理出来。”
纪濂好长时间没有说话，忽然开口，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阿莲知道自己不能长期占着将军的寝院，也应道：“都听将军吩咐。”
方佑宁只顾着饮酒，听到这话忽地赞同道：“确实该让阿莲姑娘有所独立的院子。”
他抬杯掩面，心想就你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谁乐意跟你一个院子啊？
只有常嬷嬷听完明显一怔，阿莲当时还有些不明白常嬷嬷为何神色凝滞，直到她亲自来到遥山院才恍然大悟。
这遥山院在将军府的后山上，是整个府中距离纪濂寝院最远的院子。
原来他真的只是出于将军的责任感，才将自己带回府中悉心照料。
常嬷嬷带着人将这院子都归置了一番，待到收拾完毕，天色已经全黑了。
“姑娘，将军许是担忧您伤势未愈，特地找了间清静的院子，不让旁人扰了您，您可千万别多想啊。”
常嬷嬷费心替纪濂解释着，她此刻倒是显得坦然许多，伸手拉过常嬷嬷稍显粗糙的手，柔声道：“将军的良苦用心阿莲都明白，嬷嬷无需忧虑，况且这日子还长，不急于一时。”
说到这话，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常嬷嬷眼神一亮，双手反握住她的手，笑呵呵道：“是是，姑娘说的对，是我老糊涂了，呵呵~”
常嬷嬷是看着纪濂长大的，他的性子常嬷嬷自然是知晓。只要阿莲姑娘人在将军府，就不怕这事儿成不了，兴许多给将军一些时间，便能水到渠成了。
常嬷嬷被她哄着满意离开后，小桃才凑了上来，轻声问道：“姑娘，您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阿莲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良苦用心。”
小桃的脸上有些沮丧，她年纪虽小，却能看出来，将军似乎对姑娘没有男女之意。她原本还以为将军会喜欢姑娘，没想到这进府才几日就被赶到这偏远的院子来，她不免有些失落。
见她这样，阿莲反倒笑了起来，问道：“是谁当初不希望我来祁州的？这才几日就改了想法？”
小桃嘟着嘴转过了身，嘟囔道：“明明是姑娘说将军正直刚毅，是个好人。”
阿莲无奈拍拍她那毛茸茸的小脑袋，道：“今日席间你也看到了，将军位高权重，轻易不让人接近。我这初来乍到又给将军添了不少麻烦，还能得这么个宽敞清静的院子，已是将军的客气了。”
小桃有些气恼，姑娘明明是太子殿下送来的，将军怎么能这般待人。她忍不住心疼道：“可是咱们进了将军府，若不能讨得将军欢心，日后将军娶了夫人，咱们又该何去何从？”
这个问题明显是把她问倒了，她刚醒过来一日，还来不及去思考这些问题，这小丫头瞧着懵懵懂懂，竟然已经将这些问题都想了一遍。
她虽然很不想面对，但她不得不承认，小桃的担心是有必要的。
以她的身份自然是不敢高攀将军，日后正牌夫人进了门，就不是这么简单搬到偏远别院居住，就可以了事的。
看来这将军府并非是她的长久落脚之处，她想寻求庇护不假，但这庇护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她还得靠自己才行。
可偏偏她现在身不由己，很多事情都做不了，她到底，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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