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劫后重生
恍惚中，似乎有人在喊她：“阿莲，阿莲”。这声声呼唤来自何处？竟如此，悦耳动听。
“阿莲”
“阿莲”
“咳咳”，河水从她喉间涌出，阿莲终于有了反应。纪濂轻拍着她的脸，轻唤着她的名字：“阿莲。”
她的神思还有些游离，看不清眼前，也辨不出声音。
她只知道有人抱着她，让她冰冷的躯体有了一丝暖意，她本能地朝他怀里钻了钻，喃喃道：“祖父”
纪濂一愣，果然是呛到了。
阿莲再一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松软的床上，身上的被子似有一股熟悉的清香，闻起来十分舒心。
周围很安静，瞧上去时候已经不早了，屋内灯火通明，小桃趴在床边睡了过去。转头一瞧，二公子也趴在屋中间的桌上熟睡。
屋内陈设简单，却干净敞亮，瞧上去不像是驿站，墙上挂有一把长剑，剑鞘上花纹繁复、雕琢精细，一看便知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她微微翻身，这细微的声响吵醒了小桃，她那沉重的眼皮在看到她醒来时猛地张大了。
“姑娘，你醒了！”
阿莲还有些头晕，但再一次看见熟悉的脸庞，她欣喜万分。
听见小桃的声音，方佑宁也猛地抬起头来，迅速起身凑到了床边。关切问道：“阿莲，你感觉怎么样？”
两人关心的目光让她心头一暖，她温柔浅笑，然后才低声应道：“我没事，就是有点饿了。”
一听阿莲说饿，方佑宁立马抢着说道：“我去吩咐厨房”。这一觉醒来，二公子似乎憔悴了几分，眼底的青黑将他的担忧和操劳都写在了脸上。
小桃替她倒了杯水，她接过浅饮了几口才重新开口说话：“这是哪里？”
小桃放下水壶，一张疲惫的小脸耷拉着，下一秒就要哭出来，阿莲这才注意到她还未消肿的眼睛。
她有些心疼地抬手覆上小桃的双眼，问道：“怎么哭了？”
小桃双手捧着她的手，断断续续说道：“小桃以为姑娘不要我了”
阿莲有些无奈地笑笑：“怎么会呢，小桃这么乖，我肯定舍不得丢下你一个人的。”
小桃红着眼睛，有些生气地转过身不看她：“还说呢！姑娘差点就回不来了！”
是啊，她是怎么活过来的？
阿莲垂眸深思，又听得小桃道：“姑娘浑身是伤，又在冰冷的河水里泡了那么久，接连发烧昏迷了三天，换了四五个大夫，才将您从鬼门关拉回来。”
见她这般，阿莲安慰道：“我这不是没事了吗？别担心了。”
小桃见她神思清楚，才微微点了头，想了想又道：“这次，多亏了纪将军。”
阿莲恍然间听到这个称呼还没能反应过来，疑惑着问道：“难道是纪将军救了我？”
“嗯”，小桃点头，继续说道：“在你被那群贼人带走后，二公子又派了人马去追。等他赶到时，只看到那架被烧毁的马车，贼人不见，你也不见。二公子从车板上拖出一具尸体，我们还以为”
小桃有点哽咽，阿莲抓紧了她的手，“没想到转眼，就看到纪将军抱着您从河边走来。”
“那些贼人跑了吗？”阿莲忙问道。
小桃点了点头，“我那日听见将军和二公子谈话，说是那群贼人远远看到将军来便跑了，将军忙着救你，便也没顾上那群人。”
阿莲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并未显露，只笑道：“等我好些了，再好好感谢将军救命之恩。”
“嗯”，小桃重重点了头，阿莲又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小桃拉着她的手不放，答道：“这里是将军府，这是，将军的寝院。”
这么一说，她睡的是纪将军的床？她的脸上莫名有些烫。
阿莲的思绪被方佑宁打断，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个四十多岁的老妇人，她的手里正端着一盅热粥。
方佑宁丝毫没有避讳，径直拉过床边的椅子坐下，道：“阿莲，这是将军府的常嬷嬷，日后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她说。”
阿莲的视线转到常嬷嬷身上，冲她浅浅一笑道：“嬷嬷好，叫我阿莲就行。”
常嬷嬷梳着简单的圆髻，嘴边挂着亲和的笑，瞧上去似乎很容易亲近。“姑娘客气了，这是一盅燕窝粥，一直在火上温着呢，姑娘趁热用些吧。”
阿莲示意小桃接过，应了声：“多谢嬷嬷。”
常嬷嬷越瞧这位姑娘越是打心眼儿里喜欢，长得也太美了，和将军正是相配。她忍不住说道：“姑娘不必多礼，您能来，老奴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咳咳”方佑宁赶紧出声制止了常嬷嬷继续往下说，阿莲也是一头的雾水，她与常嬷嬷素未谋面，为何她会说这话？
“嬷嬷要是没别的事，就先去歇息吧。”方佑宁不留情面给常嬷嬷下了逐客令，常嬷嬷也不恼，反倒冲着方佑宁道：“二公子，将军找您呢。”
方佑宁有些疑惑：“哦？他找我作甚？”
常嬷嬷有些为难道：“这个老奴就不清楚了，将军在书房等您呢。”
方佑宁有些无奈，但他知晓纪濂特地找他必定是有什么要事，便应道：“那走吧。”
常嬷嬷又是一笑，弯着腰伸手示意方佑宁先请，然后转头又对着阿莲道：“老奴就在院外，姑娘若是有什么需求，尽管叫我。”
阿莲微微点头，望着两人出门的背影，阿莲没由来的觉得想笑，这安稳，多么难得。
感慨完她的心头又升起一股不安，这群人侥幸逃脱，日后一定还会卷土重来。她这次能从鬼门关回来，属实是运气好，往后就不一定了。
敌人在暗，她在明，说不定自己哪一天出门就被暗杀了。
她必须想个法子，她顿了顿，突然转头朝小桃问道：“纪将军，很可怕吗？”
小桃努着嘴仔细思考了片刻，才摇了摇头，答道：“坏人看了应该觉得挺可怕的，但是将军救了姑娘，小桃便不觉得可怕。”
好家伙，这才几天这小姑娘就转变了观念，看来这将军还是有点本事，她开始期待见到这位传闻中的“鬼面将军”了。
纪濂的书房就在隔壁院儿，穿过院中的月亮门便到。方佑宁走进去时，纪濂正伏在书案前写着什么，多年未见，纪濂确实与他记忆中不太一样了。
方佑宁的姑母是当今丽妃娘娘，他从小在京城长大，自然结交了不少权贵子弟。多年前那个文静内敛的小少年，如今已是陛下御笔亲封的大将军。
不仅身型强壮魁梧，容貌上也变了许多，他的左脸上有一道一寸长的刀疤，看样子像是匕首划过。右眼的位置戴着半截银制面具，据说是在战场上被浇了火油，从额角烧到了眼睛。
最大的变化还得是周身的气势，那种战场上以一敌百、杀伐果断的威慑力，方佑宁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
方佑宁径直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看着奋笔疾书的纪濂幽幽问道：“听说你找我？”
纪濂停笔抬头，有片刻的愣神，喉间缓缓发出一声：“嗯。”
一旁的楚义上前替他倒了杯茶，他抬起浅咂了一口，似乎没什么味道，又转头对着纪濂问道：“何事需这么晚了说？”
纪濂顾着写信也没抬头，直接问道：“什么时候回扬州？”
方佑宁剑眉一拧，有些不悦：“我这刚到祁州，你就盼着我走？”
纪濂手中的动作不停，又道：“太子殿下让你来祁州，不止是为了给我送个姑娘吧？”
方佑宁心中一惊，他怎么会知道？
纪濂微微抬头看向方佑宁，面具后的视线像是利刃一般径直戳破了他心底的防线。
他有些尴尬地抬起桌上的热茶浅饮了一口，然后呵呵笑道：“还能有什么别的事？左不过我在扬州游手好闲惯了，我爹嫌我碍眼，让我在外头多历练历练。”
“哦？是吗？”纪濂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这些鬼话，嘴角忽地勾起一抹游刃有余的浅笑。
方佑宁移开了视线，故作声势问道：“怎么？你这将军府是有黄金屋还是颜如玉啊？我就不能多住几日？”
纪濂搁下笔，将写好的信装进了信封，然后看着眼前坐没坐相的方佑宁缓缓道：“将军府的大门时刻为你敞开，只是这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方佑宁心中说不上来的烦闷，“你特地找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纪濂抬眼看他，有些不明白他因何发怒，便幽幽道：“不然呢？”
方佑宁快被纪濂这张臭脸给气死了！阿莲好不容易醒了过来，他连话都没说上两句，就被叫来这书房喝了杯淡到无味的茶水，还说了这些有的没的，白白耽误他与阿莲交流的时间！
方佑宁越想越气，但又寻不出责怪的理由，接连叹气后，干脆起身拂袖而去。
纪濂定神望了望他出门的背影，而后抬手招来了楚义，将手中的信递给了他：“这段时间你去盯着二公子，他去了哪里，每日都来汇报。”
“明白。”楚义拿着信正要出门，纪濂又开口叫住了他：“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楚义恍然大悟，重新走了回来，一字一句汇报道：“阿莲姑娘，本名梅凌，年方十六，是扬州梅氏酒坊的小姐”
他的话还没说完，纪濂便抬手打断道：“这些我都知道，说点我不知道的。”
“哦”，楚义忽地想起了什么，从胸口掏出了一封信递了过去：“这是今日扬州送来的。”
纪濂接过迅速展开，楚义在一旁说道：“属下有一事想不明白。”
“何事？”纪濂并未抬头。
“这阿莲姑娘被罚入教乐坊是由刑部下达的指令，她的名字也会永久保存在刑部档案里。这楚康坊究竟是怎么绕过刑部将阿莲姑娘买出来的呢？”
纪濂一直盯着手中的信，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听完楚义的话，轻皱了下眉头，缓缓说道：“近几年陛下主张廉政，教乐坊不过是名存实亡，平白养着些闲人，若有门路，要想从教乐坊中捞人，并非难事。”
楚义双手抱胸，一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那撇去教乐坊的事不谈，这阿莲姑娘一个闺阁娇小姐，又是如何敢只身应对那群贼人，还能单杀了一个刺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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