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朱医生，病人还没退热。”护士小林说。

        “现在体温多少”朱医生皱眉。

        “两个大人三十九度，小孩子三十八度八。”

        朱医生：“其他指标呢？”

        “其他指标一切正常。”

        朱医生开了单子，“挂完这瓶水，再挂一瓶，让他们今晚上留在观察室过夜吧。”

        “好的。”

        晚上十点是医务室换班的时候，朱医生跟过来值班的周医生交接工作，给两个大人再次检查了一番，除了发烧之外其他正常。

        小孩子安排在另一间观察室，跟小林交接完工作的护士小陈喂他吃完药后，正在给他擦脸，烧得一脸汗津津的，着实看着可怜。

        在给小孩儿检查了后，朱医生道：“小孩儿情况跟大人一样，一直不退烧，晚上得注意着点。”

        周医生点点头，“知道，行了，你快回去休息着吧。”

        ……

        周医生跟护士小陈从晚上十点开始，每隔一小时给病人测一次体温，到了凌晨两点的时候，终于有了退烧的迹象，体温下降了一点。就这样一直忙忙碌碌到凌晨四点钟时，病患的体温终于是降到了危险线以下。

        两人松下一口气，精神也松懈下来，困倦排山倒海般的袭来。

        睡得迷糊间，护士小陈压在脑袋下的胳膊有些酸麻，她抬起脑袋，揉了揉脸上的印子，换个姿势，准备在桌子上继续趴会儿，两小时后换班时间就到了。

        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点动静。回头一看。

        小孩儿坐了起来，低着头在拉扯左手背上插着的针管，胡乱一拔，手背上瞬间涌出一股血来。

        小陈甩了甩酸麻的手臂站起来，她这会儿脑子还有点懵，想着这孩子大概是急着上厕所。

        小孩儿看见手背上的血，歪着脑袋看了几秒钟的时间，然后低下头舔了个干净。

        小陈见状皱眉，出声喊小孩儿的名字，“小浩浩。”

        听见声音的小浩浩抬起头来，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声音，低沉而嘶哑，丝毫不像是从小孩儿的身体里发出来的。

        小陈错愕，又细听了一下，这不正常，难道病情恶化了吗，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一下子急了，几步冲到病床前，伸手去扶小浩浩，同时叫了声观察室外边的周医生。

        小浩浩盯着抓住自己手臂的这只手两秒，身体里涌出一股原始的本能，他一口咬了下去。

        手背一阵钻心的疼，小陈发出一声痛叫，血滴到了床单上。

        “怎么了？”周医生闻声过来，看见眼前这一幕，也顾不得其他，上去一手掰着小浩脑袋，一手掰着下巴。

        小陈痛得眼泪都出来了，艰难把手背抽出来，上边牙印已经深深咬到了肉里面，鲜血一下就涌了出来，她赶紧从旁边抽屉扯了一大块医用棉压着止血。

        小浩似乎更加激动了，周医生一边压着他，一边担心的回头看了小陈一眼，就是这侧头的短短一瞬间，自己的大拇指被咬住了，十指连心，疼得他抽了口气，手上也加了把力。

        小浩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挣扎，这一挣扎，牙齿的咬合力就松懈了一点。

        “外面怎么没人？这是……什么情况？”人未至，声音先到。

        小陈正抖抖索索的跟周医生两人压着小孩，看见抻着脑袋探进来的人，带着哭腔喊道：“郭阳，快过来帮忙。”泪涕俱下。

        郭阳是她男朋友，也是邮轮上甲板部的部门长，听到她声音都撕裂了，是那种人在极度恐惧下无法控制自己的声带发出的声音。

        郭阳原来还以为是在做什么治疗，小孩是疼得在挣扎，听见这声音，才惊觉不同寻常。于是丢下手里的豆浆油条，跨步进了观察室，这才看见地上、被单上的团团血迹。

        “快过来帮我压着他。”周医生出了一脑门子汗，使劲儿扳着小孩的下颌骨，折腾了好几下，在郭阳的帮助下，才把自己的大拇指拯救出来。

        “小陈，找根绳子来。”

        小浩浩龇着牙，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喉音，四肢一直在不停的挣扎。

        小陈慌手慌脚，好半天才翻出来根麻绳，三人合力把人困在了病床上。

        郭阳擦了把额头的汗，这才顾上问，“这是怎么回事？什么病？”

        床上，小孩手脚动弹不得还一直在挣扎，像一头小兽一样。

        然而没人回答他。郭阳问的问题，另外两个人更想知道答案。

        ……

        小陈给自己的伤口消毒上药包扎，郭阳这才看清楚自己女友手背上那狰狞的伤口，血一直没止住，还在往外流。他一边帮着她打下手，一边看着那边周医生拿了听诊器在给小浩检查身体。

        周医生眉头深锁，看着小浩“活蹦乱跳”的样子，可他的心跳已经很微弱了，几近于无。是不是哪里弄错了？他又确认一遍，还是同样的结论。

        从医学的角度，这没法解释，太惊悚了。

        小陈处理好了自己的伤口，又把周医生受伤的大拇指包扎好，郭阳的手上也破了一个口子，不大，小陈给他也消了毒，贴上个创口贴。

        这个时间里，周医生一直沉默不语。

        郭阳他虽不是医生，也觉着奇怪得很，昨天他听女友提过，医务室收治了三个高烧病人，要通宵值夜。可现在这哪里像是发高烧的症状？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小孩，眼眶发红且瞪得溜圆，眼珠突出，对着他们几个龇牙，喉咙里发出小兽般的喉音。

        着实恐怖。

        周医生看了手腕上的表，时间是凌晨五点钟，离换班的时间还有一小时，船上的大多数人还在香甜的睡梦中。隔壁观察室还躺着小浩的父母，他定了定神，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左手的大拇指，白色的纱布上渗着红色的血迹。

        “我去隔壁看看情况。”周医生说。这边折腾出这么大动静，那边始终安静，多半情况也不乐观。

        ……

        天刚露出鱼肚白，施言谨就被师兄拉去吃早点。

        施言谨打了个呵欠，点了份美式全餐和咖啡，问道：“怎么来这吃？”他想吃油条。

        师兄给他看手机屏幕，是个聊天群，群名叫“丽星号齐天大圣粉丝群”，“他们说齐天每天早晨都会去对面的健身房健身。”

        “……”施言谨没追过任何星，他又打了个呵欠，叉了一块全麦面包细嚼慢咽。

        他们选的这个位置，能看见健身房的门，赵岐吃一口抬头看一眼，又吃一口抬头看一眼，鸡啄米似的。

        齐天到健身房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完了早晨，在慢悠悠的喝咖啡。窗外晨光大亮，预示了一天的好天气。

        赵岐擦了下嘴角，屁颠屁颠就去了。施言谨慢悠悠跟在后面看热闹。

        他师兄这人平时挺稳重的，这会子羞羞怯怯的拿出一只油性笔来。

        齐天关了跑步机，两人这才发现齐天旁边那部跑步机上的人是陆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们都没看见。

        齐天接过笔，看看赵岐空空的手，问道：“签哪儿？”

        赵岐一早想好了，麻溜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白体恤说：“签衣服上。”说着便转过身去。

        齐天打量了一下自己这球迷的背影，挺拔瘦削的背，清爽齐整的后脑勺，还算没给自己的球迷质量拖后腿，他晃了晃手上的笔，顺嘴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赵岐。”

        “赵齐？”齐天重复了一句，拧开笔帽，在赵岐的背后，龙飞凤舞的写：“赵齐，爱心符号，齐天。”

        “好了。”齐天盯着自己的签名看了一会儿，十分满意。

        赵岐暂时看不到自己的背后的签名，但目的达成，开心得溢于言表。

        施言谨看着自家师兄的背上，歪歪斜斜扭七扭八的字，想笑，但忍住了。他看向另一边，陆知背对着他们，在慢慢晨跑。

        大早上气温低，但陆老师只穿了一件短袖白体恤，脖子上搭着一条白毛巾，还是记忆中的看了无数次的背影，施言谨就想盯着一直看一直看。

        只不过……

        齐天给赵岐签完名后，又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施言谨，问：“你要签在哪？”

        “……”从来不关注球赛的施言谨，完全没想到会有此一问，愣怔了一瞬，直觉说实话好像有点不妥，于是“嗯”了半天，急中生智，道：“……签手上吧。”

        这位球迷质量也没拖后腿，齐天打量了几眼后很满意，欣然握起了他的手掌，准备留下他的大名。

        “签这里。”

        施言谨听到陆老师的声音，抬头看着他插兜走过来，从裤口袋中拿出一张纸，“油性笔洗掉很麻烦。”

        齐天接过纸条，是张收银单，上面印着“丽星号中西餐厅……小米粥一份鲜肉包子一个”，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在收银单的空白背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

        早晨七点钟，位于丽星号二楼商务层的医务室里，气氛紧张，在场的人全部都紧锁眉头，神情凝重。

        他们背后的一间观察室，时不时传出咚咚的声音。另一间观察室则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无。

        周医生压抑着嗓子，详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后，再没出声，仿佛还陷在噩梦里。

        林医生给三个人又重新处理了一遍伤口，便让郭阳先送受伤最严重的小陈回去休息。

        船长和轮机长小声商量了一下，船长道：“这个事情要保密，不能引起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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