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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凡愿未泯


直至吴壬率军退至宛州定邬平原数日之后,由韩邑所率的十万奇袭军已悄然绕过橓陵郡,抵达乌婪以北,至此,韩邑的“直捣黄龙”奇袭大计已是成了一半。

        烈阳高照,马蹄声逐渐于雪原上止息,策马停至大军最前方的韩邑向四周望去,一片被银白色所环抱的山峦此刻正映入他的眼帘。

        韩邑不禁点头笑道:“嗯,是幽还山,过了此地,即为义苍故土,敬禀太/祖,老臣已重归故里。”话至此处,韩邑取下腰间的酒葫芦,跪至雪地之上,将葫芦中所剩不多的烈酒撒入雪中,随后仰首闭目,许久不起。

        静候于一旁的周楙见韩邑如此之久亦毫无动静,遂走上近前,意图扶韩邑起身。韩邑却摆了摆手,拦下周楙,随即拍掉双膝上的残雪自行起身,对周楙说道:“尚有甚长一段路程,我等本不应于此地止步如此之久,此乃本座之过。”

        “嗡……”

        正待准备上马继续率军行进之际,韩邑忽觉后颈一阵痉挛,使得他自惆怅中猛然清醒,时至此刻,他方才发觉,一股异常的阴寒之气正自地下不断奔涌而出,登时惊得他“扑通”一声坐倒于地。

        “天师!”周楙见状,慌忙奔至近前,扶起韩邑,关切地望向韩邑那张枯如树皮的面孔。

        “无碍。”韩邑定了定神,随即起身俯首,望向身前雪地,脸上满是疑惑之色:“何处来的邪祟,竟敢于此刻扰本座心神?”

        “笑话,此处乃兵家禁地,纵是女军亦不敢随意涉足,尔等这般身着异甲之男贼,胆敢行至此地扰吾皇清净,已是滔天死罪!”

        自彼处而来的应声一字不漏地传入周楙耳中,他伸手向西一指喊道:“天师,是他!”

        韩邑顺着周楙的手指,向西望去,却见一名陌生的男性将领正策马独自从远处缓缓而来,其所经之处,竟皆不见马蹄印。

        韩邑已然看清来者装束,脸上却毫无意外之色,他不禁笑出声来:“玄豹盔,赤鳞甲,逐巽驹,崩云枪……看此人这一身令人怀念的上古昭焰式披挂,想必不是生人。”话至此处,韩邑拍了拍周楙肩头,命令道:“且替本座去试探一番。”

        “领命。”周楙答应一声,无丝毫赘言,当即驱马奔向眼前将领。

        而来将却丝毫不为周楙雷鸣之势所慑,微微转动手中枪柄,趁周楙杀至近前之隙,迅捷且利落地刺向周楙的脖颈。周楙则早有所料,他怒吼一声,避开刺向自己的枪锋,猛地将拖于地面的戟头挑起,对准来将的头颅斜劈而去。然而此人面对周楙一番反击却丝毫不闪躲,硬是抬枪接下斩击,更反拨周楙的戟柄,随后甚为凶狠地一个横扫,枪锋如闪电般向周楙的脖颈再度掠去。诚然,此举亦同样在周楙意料之中,他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冷笑,当即以左足勾紧马镫,身躯向左猛地一歪,趁躲过反击之隙,左手取出挂于马身上的佩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了此人的胸膛。

        纠缠至一处的战马暂且因周楙的小胜而分开,立于一旁的韩邑此刻却是看得一清二楚,此人适才被贯穿的胸膛丝毫不见流血,泛着靛色光芒的伤口瞬间愈合。

        “果真不出本座所料。”韩邑自身上取出一枚刻有半颗骷髅的青铜方印冷笑道:“曾有古人赞曰:豹盔鱼鳞甲,九尺赤红枪,孤躯定雪原,烈胆赛虎狼。如此看来,本座的判断并无差错……来者可敢报出名姓?”

        “老贼痞且听好!本将军姓金名烈羿!”

        “字寰昆?”韩邑当即露出一副“我勒个去我猜对了”的神色:“金烈羿……真乃冤家路窄,若然本座的家史之中记载不曾有误,你应是何若沁的侍从,倒不知那小荡/妇如今在何处逍遥?至今竟仍留下一个鬼魂镇守此地。”

        金烈羿闻言大怒,抬枪指向韩邑骂道:“好个舐犬粪的老贼痞!胆敢如此出言冒犯吾皇,此般嚣张气焰倒是似曾相识!听你适才提及所谓‘家史’,莫非你是霍羽后嗣?!”

        韩邑不以为然,冷笑挑衅道:“霍羽?呵呵,哪个霍羽?昔日曾险些于此地夺了何若沁贞洁的霍羽?”话至此处,他故意谎而讽道:“然也,我即是霍家人,如何?那一日若是你的战马再慢些,多留半柱香的工夫给那霍羽,何若沁又岂会仍是你主人?你贵为男身,却拼尽性命拥护女尊之势,仅为讨好何若沁那等视男人为灾厄的下作雌兽,所谓媚雌之犬,再甚亦不过如此!”

        “时隔千年,尔等霍贼仍敢羞辱吾皇!”金烈羿终究难忍韩邑对何若沁百般羞辱,当即策马向韩邑猛冲而去:“老贼痞!爷爷今日便拔光你的牙!!!”

        “天师!”周楙不曾料得金烈羿会毫无顾忌地直取韩邑,大惊之下,当即右手一抬方天戟,策马随金烈羿追上前去。

        “贼痞受死!”金烈羿策马奔至韩邑近前,手中贯烈崩云枪已是即将刺中韩邑心口,却听上空骤然传出一声暴吼,凌空跃起的周楙猛抬画戟,一击将金烈羿手中的贯烈崩云枪砸至地面,枪锋直入雪中。

        而韩邑虽早有所备,却仍是被金烈羿的怒气惊得浑身一颤,手中归魂大印当即趁隙对准金烈羿的护胸镜扣了过去。金烈羿双臂猛一发力,将贯烈崩云枪连同周楙的画戟一同抬起,试图反击周楙,却见韩邑正手执一枚怪印扣向自己,当即侧身一避,将手中兵器猛抛至空中,随后擒住周楙与韩邑的手腕,暴喝一声,将二人震飞,韩邑的归魂大印顿时被震得脱手,周楙甲胄上的护胸镜亦被震得轰然而碎。

        “你这,千年媚雌犬,敢与我,比武艺!”周楙翻身而起,猛然使出浑身气力,企图奔上近前压制金烈羿,为韩邑争取时机,然而纵是周楙一身无双武艺堪比女将,亦终究对金烈羿奈何不得,数合激战过后,周楙甚至渐落下风。

        “虽属鬼身,却似生人一般不弃七情六欲;虽为亡魂,却可化虚为实,甚至远胜生前之力。好个虚伪的何若沁,你口口声声视男人为灾厄,却如此怜顾自己手中的雄犬。”望向怒气慑人的金烈羿,韩邑冷笑一声,随后暗自竖起剑指。

        “引震!”

        骤然间,正值酣战的金烈羿遭一股雷息所缠,顿时无法动弹,随后不待金烈羿回过神来,韩邑已然将归魂大印押至金烈羿的护胸镜之上,如撞钟般声响顿时响彻极北。

        金烈羿战马失蹄,倒至地上,而待他试图爬起之时,却见自己的战马已是灰飞烟灭,他伸手轻触适才被击中的胸口,此刻正化作一团雾气,逐渐消散。

        韩邑走上近前,拾起归魂大印,蹲下身对金烈羿说道:“本座虽年老,然每逢亲征之前,必定未雨绸缪,若非谋划至万全,本座亦断不敢随意出征。金烈羿,本座早已料得你会现身于此地,何若沁的每一计每一策,皆在本座预料之中,建于极北的仙陵与“赤枪护冢”之传说,虽非家喻户晓,亦并非鲜有人知。何若沁将仙陵建于凤临陵正北十里内,既可与死去的姐姐为伴,又可杜绝造反势力迂回攻入都城之隐患,实可谓机关算尽,直至离世之际,她仍是居安思危,然而女人终究是女人,若论算计,她无论如何亦逃不出本座掌心。诚然,何若沁遣你这般拒入轮回的金家灵将护陵,确是个好伎俩,若然尔等一族皆如你这般未入轮回,阻杀千军亦并非不可能。但灵躯绝非无懈可击,你自认能逃得鬼差枷锁,但你如何避得本座这等修道人的强行超度?”

        自胸口向外逐渐雾化的金烈羿此刻已然再难起身,他听得韩邑那番嚣张嘲讽,不禁怒骂道:“放屁!你这舐犬粪的老贼痞,吾皇之英明岂是你区区一介妖道所能揣测?”

        韩邑仍是不以为然:“一介妖道?呵呵,恐怕绝非本座妄言,而是你高估了自己的主人,她何若沁若当真英明一世无所不知,为何不曾料得,她的侍从毕生所学,如今会被所谓一介妖道轻易领悟?”

        金烈羿闻言,顿时大惊:“我毕生所学……你已领悟焚躯诀?!”

        韩邑故作诧异状讽道:“你莫非当真自以为这等偏门异术甚难领悟?莫怪本座的话难听,若论运用焚躯诀,相较于本座这等所谓妖道,你不过是个学艺不精的道童。”

        金烈羿顿时怒火更盛:“焚躯诀始终不曾外传,如今竟被你这老贼痞轻易掌握,若留你存世,后果不可估量!留你不得!”说话间,他手中的贯烈崩云枪颤了两颤,当即对准韩邑的头颅死命一掷。

        然而纵是他拼尽残存余力一搏,亦未能如愿,早已察觉到杀气的韩邑趁即将遭到攻击之隙,已是连退数步,随后即听“铛”的一声,上前护卫的周楙以蛮力硬生生拨开了向韩邑飞来的贯烈崩云枪。

        韩邑冷笑一声,再度走回至金烈羿近前,摆弄手中归魂大印,对金烈羿讽道:“‘老贼痞’?此话听来,怎好似你这等媚雌犬才是正道一般?真乃贼喊捉贼,当今天下乾坤颠倒牝鸡司晨,你当数罪魁之一,当年若非你无耻死命阻杀义苍大军,何若沁亦断不会成仙,故此你即为义苍之死敌,如今将你度至轮回,已是本座慈悲。劝你接受自己的命数为好,何若沁已离开凡尘,尔等时代一去不复返,如今早已不再是广鸣纪时代那般仅凭数架崩庭弩即可称雄一方的天下,放眼今朝,有你这般武艺之人比比皆是,你倒不如安心解脱来得自在。不必担忧,待你重归轮回之后,本座将率身后十万大军杀入沁安城,夺回男尊王朝,那大殿中的皇座,终将再由男人来坐。”说罢,韩邑紧握归魂大印,对准金烈羿的头颅,再度狠狠一扣,随即又是一声撞钟般闷响,金烈羿终究是彻底化作一团雾气,消散至不见踪影。

        “嗯,仍算顺利。”收了归魂大印的韩邑走向自己的战马,对周楙命令道:“去传令,命大军即刻再度前行,如今杀往沁安城的路上已是一片坦途,再无阻碍,待攻破沁安城之后,城中女人皆随你意。”

        周楙听得此令,难掩喜悦之色,当即回身去传令。

        韩邑望向眼前那空旷无垠的雪原,此刻已是吹起一阵荒凉之风,不知为何,眼见此景,他竟自心中生出一番雅致:“嗯,是风声……苦伏廿二载,终得风亦……嗯?此……当真乃……风声???”

        正值此刻,忽见一阵狂风自平原上掠过,随即掀起大片积雪,众人于狂风中纷纷倒地,眼前好似白茫茫一片通天屏障。韩邑于狂风中难以定足,情急之下怒骂道:“何处来的妖风!偏偏于此刻阻碍本座……唔!周楙……唔!”

        片刻之后,狂风骤停,方圆数里内积雪已不见踪影,仅留得一片诡异的银白光滑之平地。

        韩邑爬起身来,向四周望去,却见自己身旁仅剩同样艰难爬起的周楙,身后的十万还苍军竟已尽数消失不见,手中归魂大印亦不知所踪。待他再向前望去,不禁失声惊道:“你这厮为何……”

        距韩邑面前不远处,金烈羿立于原地,周身非但不再消散,甚至恢复了原本样貌。金烈羿诧异地打量着自己,似乎同样对此番突如其来之遭遇深感迷惑。

        “你这厮!究竟使了,何等妖咒!你竟把,我的将士……还我!”

        怒火中烧的周楙甩开倒地不起的战马,将手中方天戟充作榔头来使,一跃而起,向金烈羿照头便劈。

        “莫非……是她?!”韩邑似有所悟,当即向暴怒的周楙喊道:“周楙!停手!速速停手!”

        然而暴怒的周楙虽试图听命停手,却丝毫无法止住手中方天戟,月牙刃此刻已几近劈至金烈羿头上。

        骤然听得“哗”的一声,跃至半空的周楙当即连人带戟化作齑粉,消散至无影无踪。

        拼尽全力站起身的韩邑见此情形,不禁再度瘫坐于地,他向天望去,颤抖不止:“太阴浑湮诀……莫非你……尚在凡间?不,本座察觉不到……不可能,绝不可能!本座断不可能算错,你分明早已弃了凡尘……是梦,皆是梦!哈哈哈哈哈哈……不可能!”伴随疯癫狂笑,韩邑连滚带爬地爬回至马背,缰绳死命一甩,孤身一人绝尘而去。近乎无垠的雪地之上,仅留下一脸茫然的金烈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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