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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拆玉


萧钰和舅舅往磐苑去了,梁妧则陪着淑妃回沁苑。

        她屋里这些日子添了许多东西,主要是王爷的衣物和日常用具,连带摆设、装饰都调动了些,变得略偏中性。

        这些都是岚姑和念秋一道收拾的,王爷的东西搬过来,以后自是要跟王妃一起住,磐苑改作书房,护卫、幕僚等仍在那边。

        婆媳俩闲聊家常,主要说的还是王爷的身体,梁妧知道婆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

        “比起我刚来的时候,王爷最近是真的大好了。”

        淑妃心里藏着好奇,很想跟媳妇打探一下昨儿夜里圆房的事,又怕她脸嫩,忍了半日,终于还是憋出一句:

        “你若是腰疼,就歪着吧,别累着了。”

        梁妧被她这话羞得,腰差点垮下来,一个没忍住,疼得小脸儿都皱成一团,含羞小声道:

        “那多不好,哪有母妃坐着,媳妇歪着的理儿。”

        淑妃眉开眼笑,又拿个迎枕塞在她侧腰下,“自家人,你跟我就别客气了。”

        之前兄长跟她隐晦提过一次,道萧钰的寒毒怕是会影响子嗣,因此今日虞氏提孩子的时候,才差点没绷住。

        一早见了落红帕时,她都还有点不敢相信,待见到儿子精神奕奕进来,几乎喜极而泣。

        为着让梁妧歪得心安理得,她便也褪了鞋,蜷着腿倚在另一边,婆媳俩在软榻上一人一边靠着,倒更方便说知心话儿。

        “钰儿的病,其实他一直都没跟我说,他不说,我便也不多问,总之……见着他一日比一日好起来,心也自然就慢慢安稳下来,这几月有了你,我也看出来,他这个样子,是真的有望痊愈的……”

        淑妃开始说得轻缓,到了最后,终免不了声音哽咽,眼中却含了一抹明媚的亮彩,衬着眼角殷红小痣,泪眼盈盈,别有一番风情。

        梁妧对于她的悲喜交加,实在也是感同身受,她能明白为何萧钰中毒后,反倒与母亲日渐疏离。

        就像她梦回前世的种种遭遇,到现在也从未对任何人提起一样,那些至亲离逝的苦痛与不堪,再次面对活着的人,她又怎能说出口。

        昨夜至今晨,她和萧钰再未提及“上辈子”,金风玉露相逢一夕,前世情,今生圆满,成了她与他两相默契的心照不宣。

        前世的记忆,于她仅有短暂的三月,而她供奉的平安锁,早在前年八月,便已到了萧钰手中,他拥有的记忆比她多,有能力在今生做出扭转乾坤的改变,她能帮的……实在不多。

        唯有和他的母亲一样,默默守护,做一个妻子该做的事,尽心照料,有日能令他摆脱寒毒,便是她最大的心愿。

        往磐苑的路上,陆侯爷先说此番出行:

        “你让我找的屈家,这次算是打听到了,是策州西北重镇昆圩的一家商户,贩卖皮货,往返西肃两地行商。通关文书是西北督使谈严下发的,近一年多才起的家,走货的就看道上人脉强不强,那边高山险岭,一个山头一窝匪,能安然无恙一年走个两三趟,必定有不小的底蕴。”

        萧钰听得很仔细,关于太子在策州的几股暗势力,他所知的五家,只有这个姓屈的一直未能查访到,始终是他心头一桩刺,如今有了眉目,令他近来对策州的隐隐不安,多添些把握。

        冷不丁又问一句:“沧澜江涨水了没有?”

        陆遇出京,是在雷火案之后,当时萧钰还不知策州今年有涝,之后左迁请了师弟出马,人过了观风渡,便一直未有消息传回来。

        陆遇浓眉一挑,“涨了吧,我回来这一路雨水挺多,龙舟水嘛,每年这个季节都差不多,水路上遇见的人,倒没见怎么提。”

        萧钰便不作声,陆遇瞧他几眼,“你这回气色好不少,看来左先生最近又有良方?”

        “他能有什么良方?”萧钰嘁地一笑。

        陆遇见他这样,倒是不懂了。

        两年前萧钰中毒后,夜里醒来交待他的两件事,一个是温泉山庄,另一个便是寻访云莽山传人。

        对于大景朝的人,云莽山的名头,大多关联于雪山天马,只有如陆遇这种在铁造上深有根基的,才知晓云莽雪山深处,有位名号陌野的世外高人,在军械兵武上的造诣,乃是当世罕有的奇才。

        陌野山人之所以在景朝名声不显,是因他并非中原人氏,身上有一半西肃血统。

        这种人又被称为半肃,在策肃高原东西两侧,都是难以被世人接纳的下等人。

        这样的出身,若无出众的才干,如何能做到西肃王帐的国师。

        陆遇朝野内外人脉极广,找到左迁没费多大功夫,这人一听晟王中毒,当场便应承下来。

        之后解毒上虽不能尽除,却也比宫里的太医强得多,不过陆遇此时还是忍不住提醒他一句:

        “虽说季哲彦起了个汉家名字,到底有一半西肃血统,早年对王帐也曾尽忠效力,晚年收的这两个传人即便是中原人,但毕竟一脉相承,其心……”

        他没再说下去,未尽之言却意味深长。

        “我知道。”

        萧钰并未多言,在舅舅肩上拍一下。

        陆遇习惯性就要躲,却没他手快,挨了一下,倒一点不冷,咦了一声,笑道:“我就说,真是见好了。”

        两人进了苑,左迁迎出来,“哟,侯爷回来了。”

        屋里药贴都已备好,拆温玉前,左迁先把了脉,其实从王爷一进来这气色就能看得出,就跟平日上了温玉没动用内劲时差不多。

        左迁打了个哈哈,“怎么,王爷昨晚还是没圆房?”

        萧钰挑了挑眉,没答这话,只道:“你拆下来看完再说。”

        衣衫褪下,陆遇还是第一次见这场面,带了几份慎重,沉着脸站在后面看。

        左迁一看他背上,脸上的神色先松了一半。

        “督脉主气,这次封住督脉要穴,是比仅上在寸关更险三分,但以王爷的内力根基,只要不强行突破,却有奇效。我预计着,一夜……大概损耗能控制在三成左右。”

        他咽了口唾沫,还是把话挑明,“王爷,真的万无一失,你为何不试试……”

        不说洞房花烛夜这些虚的,单为看看成效,也不该就这么浪费啊。

        萧钰没跟他废话,“起吧。”

        左迁没法,把一旁备好的药贴刮出一半药膏来,这上面的药可精贵着呢,贵倒还好说,主要是难寻,也就宫中才有这样的人力财力,要不光这一座王府,怕也不够他这么浪费的。

        “上在督脉可是更疼,王爷你忍着点。”

        道完这句,左迁指氲内劲连点几处大穴,起出温玉时脊骨上“咯啪”声连响,听得陆遇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还真是……

        狠人见得多,像他外甥对自己也这么下得去手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温玉起出丝毫不见血迹,嵌出的印痕却深深透骨。

        萧钰闷哼了声,膝上双手捏紧成拳,左迁迅速将药贴覆上去,都收拾好转过来一瞧,嘿,这都没晕,真是奇了怪了。

        温玉拿在手上,在灯下仔细瞧去,损耗极微,大概一成不到的样子。

        接下来萧钰的话,才让左迁差点惊掉了下巴,“昨夜……两回。”

        后两字出口,不知荒唐还是得意,那张玉面微微泛了红。

        左迁惊疑不定,来回踱了几步,陆遇提心吊胆盯着他的神色,忍不住催问一句:

        “左先生,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自然是好啊!”

        左迁一脚站定,拊掌间有几分兴奋难奈,“本来自王妃进府后,王爷的身体就大有起色,我都说……暖……”

        刚说一字,想起王爷的警告,急急刹住话头。

        陆遇对外甥的寒毒也算知之颇详,大多时候,找温玉还都是靠他,这时瞥一眼萧钰,缓缓道:

        “暖玉我知道,梁大将军当年去漠北的事,知道的人里本侯算一个。”

        陆遇看懂外甥的反应,以他那狂傲性子,怎肯觊觎女人的东西。

        萧钰抬头与舅舅的视线对上,什么都没说,仍是看向左迁,示意他继续。

        左迁咳了声,“两位总该听过,世间阴阳相辅相成,一物降一物的道理。”

        陆遇沉吟:“温玉也算是可取之不尽了,无论入药还是嵌骨,在保证品质的基础上,还是可让先生随用随取。至于暖玉……大概世间仅此一枚,怎么用?难不成磨成粉给他一剂吃下去,这冥毒就能解了?”

        “那自然也不是。”

        左迁无奈苦笑,“先师关于舍身冥的医案,是当年在王帐时,在那两个试毒的奴隶身上所得。暖玉毕竟未经实践,只是个猜想……”

        他也是实话实说,斟酌着道:“王妃她自幼佩戴暖玉,十多年浸润,方有今日之功……”

        涉及到王爷的房中私事,这个他也不好过多置喙。

        “这次见师弟,他提及先师早年的一本手扎上,提起过当年漠北暖玉的事,他此次西行时顺路回趟云莽山,到时取来,王爷看过再定,如何?”

        萧钰与舅父相视一瞬,默然移开,略一点头,“那这事,就拜托先生了。”

        两年来,左迁在解毒上可谓知无不言,更是损耗内力替他疗伤,正是因此,才令萧钰对他的信任与防备,始终处在两可之间。

        但真要说这天下间谁最了解冥毒,毕竟两世的经验,谁也比不上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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