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六章：他知道了

那晚聿准涼睡得格外香，一夜无梦；但柳燕卉却格外清醒，她想起他们第一次交换心意时，那时候还是她主动提了在一起，他显得被动地接受了。

        这一次她换作被追后接受的那方，她却是在想该怎么告诉他，告诉她自己家里的事情、告诉他那些她经历过甚至还有可能还在缠着她的事情。

        柳燕卉决定好要告诉他了，只是选择日后再告诉他，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些事情，她得先理理思路。

        柳燕卉躺在床上看着泛黄的白色天花板发呆，柳燕辉早已打呼噜睡着，她也随之侧躺着，过了几秒后入睡。

        她梦见了一个小片段她吓哭，她梦见聿准涼在一条高速公路因为一场车祸意外而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醒来时脸颊上有明显的湿润感，她的梦境过于真实，她马上就给聿准涼打去了电话。

        所幸的是，那头没过一秒就接了电话。

        “喂？这么早打给我，是发噩梦了吗？”男人的声音略显沙哑，宛如刚起床的狮子一样，但是实则男人已经洗漱更衣，准备好出门。

        “嗯。”柳燕卉努力压住嗓子的苦涩感，她起身离开了房间。

        这么早……时间现在才一分一秒过去，现在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半。

        “来说说，告诉我你发的什么噩梦，都把我的宝贝儿吓醒了。”

        他骚话张嘴就来，柳燕卉脸色微红，没了醒来时的恐惧感，和他慢慢述说了噩梦的场景。

        “驾车的时候你多注意注意安全，司机载的时候你也要注意点，别赶时间而驾快了。”她的梦境过于真实，在哥哥的描述里，他们的父母就是这么消失的，所以每一场车祸都令她担惊受怕。

        聿准涼听了她的话，不嫌她长期反笑：“我怎么觉得我好像交了个妈妈型女友啊？不过我答应你，我的公主殿下。”

        七年前的聿准涼是一个醋包、护短、索亲索抱有些爱撒娇、还有些孩子气，他把以前爱逗柳燕卉的技术提升了好几个档次，现在的妖孽简直成为了油腻大叔了。

        只不过是个爱说油腻情话却又长得好看的帅哥。

        距离上次他们谈恋爱的时间还算长，明明他们现在才在一起没多久，聿准涼就开始给她各种花式昵称叫法。

        柳燕卉抿嘴，脸上的血色越发红润，两人聊了没多久就挂了电话。

        柳燕卉宛如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羞涩，她把脸埋入枕头里，像只把头埋入土壤的鸵鸟。

        洗漱更衣后，她走出房间，客厅空无一人，柳燕辉早已上班去了，苏楠城好似还没从广东回来，她拿着自己的贵重物品欲开门离开时，门前响起了叩门声。

        通过猫眼她看见那个七年间自己梦寐以求见到的男人，依旧是那副西装革履的打扮，他的仪容容不下一丝邋遢。

        打开门，她便看清了他衬衫前打折的鲜红色领带。

        这条领带是当年柳燕卉送给他的领带，这七年来他收藏得很好，领带的材质很好并没有变色掉毛的问题，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就这样站在她面前，单手正了正那条显眼吸引瞩目的领带，柳燕卉马上就认出了那条领带，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还保留着她送他的礼物，其实当年她买这条领带的主要寓意并非提早庆祝他们夺得冠军，更不是分手，秘密就藏在后头。

        那条系在衬衫前的鲜血色领带坦然外露，把他黑色的西装衬出几分妖冶，与她当初在店里买单前的想象一样动人。

        好似明白她眼神里的意思，他开口。

        “这是媳妇儿送的，我就算把自己屋烧了也不可能把你送的扔掉。虽然出国读书那阵被你突然甩了很不爽，但是它啊……可是代替你陪在了我身旁七年，每当想起你，我就会拿它来看看。”聿准涼摸了摸领带述说。

        这么长情的人竟然被她遇到了，她以为事隔多年他已经把有关于她的一切扔的扔，烧的烧，没想到他竟然全盘留下了。

        他不像徐俞宪对感情死心了就很绝情，他从不轻易接受他人的示好，但是一旦结束了必将是深陷其中，越陷越深的那个。

        说后面的话时，聿准涼好似苦肉计成功地内心得瑟，眼神里不施掩藏的得瑟看了眼柳燕卉，随后转移视线。

        聿准涼注意到柳燕卉脚上穿着自己七年前送她的运动风白鞋，脸上不经意间露出的微笑，他挽着她的肩膀，说话：“走吧，女——朋——友。”

        他故意强调那三个字，内心乐开了花，甚至能哼歌的程度，这次他竟意外地让司机接待他们。

        和柳燕卉吃过简单的早餐后，他把柳燕卉送到炎凉网吧。

        到了炎凉网吧门口，柳燕卉在他的车里从裤兜里拿出拆过封的方形粉色包装，她就要从里头把方形糖果里掰一颗糖来吃。

        “糖子吃多了容易得糖尿病，我没收了，以后想吃糖来找我。”聿准涼从她骨节分明且看起来无力的手指里抽走了她习惯吃的糖果，他间接制造了他们再次见面的理由。

        柳燕卉没有反驳，在他离开前，她霸道又强势地主动从他头脑勺把他的脸推到她的面前，她靠前，吻住了他浅粉色的标准比例双唇。

        她的吻技不算好，却每次都能让聿准涼沉醉其中。

        起初她的主动让聿准涼有些吃惊，随后回应了这个吻，就在他难舍难分，内心的□□快涌上心头的时候，柳燕卉大力推开了他，露出痞子一样扬起了半边嘴角，然后头也不回、道别也没说就下了车，走到炎凉网吧门前，开了门后进去便没再出来看他一眼。

        他假咳了两声，让司机大叔向聿氏集团开去，以前柳燕卉也曾这样撩拨他，但是从没像这样把他推开后，什么也没说就溜走了。

        他摸了摸自己刚刚被某人□□过的下唇，心情是说不上来的愉快感。

        这种感觉只有在七年前他才感受过，她重新回到他身边，他才能再次高兴起来。

        从炎凉网吧到聿氏集团的距离并不远，大约二十分钟不到的车程，然而聿准涼的手机屏幕却亮了起来，随之传入耳里的是他手机的铃声。

        拿起手机一看，他接通了来自周雅的电话，那头的周雅仿佛红过眼眶，微微哭腔催促着让聿准涼回聿家，有很关键的事情要跟他说。

        听到阿嬤电话里传递的急促，他不明白家里的情况，皱起的眉头以及瞳孔里流露出微微的担忧显露了他的威严，他冲司机说了句“掉头，回家”。

        回到与印象里一样冷清的聿宅，聿准涼衣冠楚楚地进入家中，聿家的关键成员都在家，各个脸上却露出悲伤的情绪。

        聿梓城脸色沉重，他一向是家里稳重的，此刻却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聿家三姐妹走出周雅的房间，聿芝洁脸上的泪痕在光射的照耀下反光，聿准涼依旧毫无头绪，他找到三姐聿芝萱，聿家标志性的桃花眼微微红肿，是哭过的痕迹，她没有多做掩饰。

        “阿萱，发生什么事情？”周雅刚刚才和他通过电话，touchwood，希望家里没有发生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聿芝萱指了指周雅的房间，示意聿准涼进去。

        房门后的周雅坐姿斯文双腿并拢，老人家的面部气色白里透红，皮肤滑嫩风韵犹存，五官却被晕染上悲伤的气息。

        “阿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身为聿家掌控人，他有权利知道大家脸上两行泪的理由。

        “柳燕卉她……”周雅递了份文件给他，他由上往下过目的当时从一脸不可置信慢慢转成严肃。

        纸上的关键字眼“吉隆坡落魄柳家女儿”、“柳夫妇双人失踪”、“和哥哥进入孤儿院被排挤霸凌逃出孤儿院”、“目睹苏妈死亡”等，聿准涼看得一愣一愣的。

        纸上的信息量过大，聿准涼一时之间吸收不过来。

        他确实一直都对柳燕卉身世背景的事情一无所知，他只看过柳燕辉以及苏楠城两个人，今天到她家里时公寓里也空白无人，他好像不得不相信手上拿着的资料。

        他闭目回想起第一天在战队里见到她的时候，柳燕卉没刻意摆出生人勿近的模样，但是眼头朝下眼尾朝上的双眸在她面无表情的时候确实有些显人凶。

        他努力在脑海里连接上七年前以及七年后的柳燕卉身边的亲朋戚友，来来回回除了战队认识的大家，还有柳燕辉、苏楠城以及越雨晴而已。

        苏楠城是小时候认识的邻居哥哥，越雨晴则是网上打游戏认识的闺蜜，她在现实里称得上家人与朋友的人寥指可数。

        她的性格偏内向，只有亲近的人才能感受到她无微不至地体贴以及细心照顾，突兀的性格也并非装出来。

        经历了种种难事花了长时间平静下来后，她无奈且不想让人知道的无可奉告只能藏在心里头不让人知道，所以什么都收入心里的习惯她很早就有了。

        而且她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也一向都不得心应手，不了解她过去的人会误以为这是她谁也不信任，这里头误会过的人就有聿准涼。

        “没想到这孩子的身世竟如此让人心痛，也难怪之前我一提及双方家长见面时，她有明显的沉默，是有意瞒着我们的。”周雅双目哭红，那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着急了，姑娘不愿意，她也算是英明一世、糊涂一时了。

        “双方家长见面？”聿准涼听闻此话，视线从资料瞄向聿老夫人。

        “你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早点结婚稳定下来更好。”

        聿准涼想了想也是，二十六岁结婚，他给她办一场隆重且大体的婚礼仪式，让柳燕卉风风光光地嫁进聿家。

        “当初误会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就走了，看你的反应，我猜测她也是一句解释的话也没有给你就跟你说了分手对吧？”

        十岁开始，柳家就已经支离破碎柳家夫妇不见人影，聿家的诸位在初次见柳燕卉的时候她礼数得体的模样，实则是小时候她学过的礼仪。

        她的家庭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美满，甚至她的处境逼迫她必须比同龄人更成熟懂事又默不作声。

        柳家正式宣布破产的时候是2013年下旬，那时候的柳燕卉才十岁就要懂事了，她从不添乱也不会给柳燕辉惹麻烦，乖且静如小猫仔。

        又或者说，处境迫使她不得不从难过的情绪里抽出来，并快速适应。

        “她是个苦命的孩子，当初这么说她，我都觉得后悔莫及。”老夫人再次用手擦掉了自己眼角的泪水，心里本来仅剩的最后一点偏见也早已不见踪影。

        聿准涼听着自己最喜欢的女孩的陈年往事，觉得心疼，眼眶也禁不住泛红了。

        这些事儿，他相信柳燕卉是绝对不会跟她说的。

        “一个人经历越多残忍的事就会越坚强，这些对于她来说都难以启齿，她也不善于表达，但是我看得出来她很爱你。她不跟你说呢，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口。”

        本来活泼开朗的人经历好几件事故而彻底蜕变了。

        难怪他们再回去战队看时，他看见了她欲言又止，一副为难的样子。

        此刻的他相信她是想说的，但是她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知道怎么个说法会让聿准涼觉得自己不是这么惨，所以只得欲言又止。

        “幸福的人，都用童年治愈他们的一生；但是不幸的人，都在用一生来治愈他们的童年。”聿老太太说得动容，眼眶泛泪，这句话形容柳燕卉以及聿准涼都合适不过了。

        他们的童年都并不美满，美好的时段也都很短暂。

        从她第一次说分手到之前再次在一起说的话，聿准涼听过柳燕卉说了些他不太明白的话语，却什么详情也一概不知，所以只理解成表层意思，他只觉得有什么蹊跷。

        他无法想象在这几件事情的发生后，她是怎么一个人和柳燕辉抗着事熬过去的。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那段时间她得了失语症，无法说话、眼神空洞、小学也上不了，还时不时就捂着耳朵无声尖叫。

        在那么小的年纪遇见这种事，那时候的她每晚肯定都在做噩梦，不仅会梦到与家人的车祸，还会梦见地上脏乱的情况以及苏妈妈一动也不动的尸体。

        十九岁后的那七年里，他想她一定很不好过，甚至比自己更难过。

        他不告诉自己是因为怕自己是因为可怜她才继续和她在一起吗？她是否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才一直没有告诉他？

        周雅把资料给了他，他退出房间后眼眶微微红润，心里被什么揪着地发涩，他喉咙发干。

        他知道自己此刻绝不能找柳燕卉问清此事，他必须等柳燕卉自己主动跟他说。

        聿芝洁知聿准涼一直以来都不爱戴显色衣物首饰，现在见到聿准涼领口前的大红色领带，聿芝洁知道能让他这么改变的人只有柳燕卉。

        “准涼，领带是她送的对吧？”

        听见聿准涼“嗯”了下来，聿芝洁并不意外。

        “你知道一个女朋友在谈恋爱时送男朋友领带是什么意思吗？”

        聿准涼这倒是没听过，那时候他收下领带时气氛凝重，这几年忙着学业的事情拿起来作为纪念看看，也没仔细想过，便示意聿芝洁说下去。

        “每一份礼物都是有寓意的，一个女朋友送自己男朋友领带就代表说她想和你结婚，女生想套住男生的意思。”

        聿准涼恍然大悟，那在分手前送他领带的时候她该有多绝望啊，女朋友送男朋友领带的寓意是希望与其结婚，但是却被迫提分手，仿佛世界的最后一盏光被熄灭了。

        这早就一种她对他的暗示，他却并没有理解到。

        聿准涼想到这些，内心很是内疚，青春的时候，他竟然觉得柳燕卉是真的不喜欢自己了，他让自己忙碌起来，让自己不去想他们的事情，不给自己悲伤的时间。

        在那么欢庆的气氛里扫兴，她在逼自己开口的时候，肯定比那时候的任何人都绝望，梦想完成了，但是最后却换来一片灰烬。

        那她该哭得有多伤心啊，无助、失望、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却无能为力，也不想迁移其他人。

        她现在看起来的平淡是不是都是装的？是不是她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只为不让柳燕辉以及苏楠诚担心？

        他此刻很想到她身边抱抱她，告诉她，从此刻开始自己永远都在，她想找他的时候，在他这里她永远是他的优先。

        他离开了聿家，却并没有去聿氏集团或者炎凉酒吧。

        他再次去了dp(v)战队基地，这次他只是停在门口并没有下车，他们的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他回味着七年前他们的所有事情，联想到他刚刚得知的所有事情，他能理解柳燕卉的所有感受了。

        聿准涼平静下来后，时间来到了五点左右，想到七年前她送了自己这个领带是早就想套住自己，嫁给他了，想到这聿准涼难得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

        原来她这么早就想嫁给自己了。

        他在那里呆了一下午，六点钟才找了间店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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