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年关将至，魏巡一案中，平州官员牵连甚广。张陌暗中护送魏巡一案的相关认证入京，皇帝卧病在床，听闻此案后，大动肝火，特命睿王前往平州从重严处魏巡一党。

        张陌一到京城，穆辰的书信一来，他只得急着去找露陌询问淑妃娘娘的事。

        从风唤的口中，穆辰才知晓淑妃娘娘心疾不可医，一心求死。淑妃的身子本就差，只想服用慢毒，借着毒性发作，精神满满地送乐涵公主出嫁后，了了这一牵挂，结了此生。

        甄逸锋的腿伤渐好，加有夏春姮，穆辰并不用在他的身上花费心思，回到西芜境内，重要的是借城主之手，灭了郭赢反叛之心。

        两国交战，风唤一直主张议和投诚，昔日风唤率众对奕朝投诚，西芜公主入朝和亲，风唤得留以城主之名。西芜明面上被归于慕王爷的封地，实地上一直是风唤掌事。

        郭赢出兵作乱也是领了风唤之命，想要遏制郭赢之势，还需得乱了他的后方。

        加之上一世对城宫的记忆，穆辰来了几次城宫，对城宫的构造熟得不能再熟。

        主成殿内，等前来通报战况的士兵退出去，穆辰才得以进去。

        风唤这个挂牌城主平常就懒懒散散，穆辰进来时，竟看出这些日子城主从未露出的另一面，忧虑。

        “舅舅。”穆辰行完礼后，轻瞄风唤的丧脸，试探着问道:“难得见您愁容，难道是前方军队出了纰漏，郭赢将军的局势不利？”

        风唤按着太阳穴，假笑道:“局势不利？我看是势头正盛，连我都把控不住郭大将军的所向披靡。”

        两军对峙，风唤之意，好似并不希望郭赢处于上风。穆辰知道风唤一直是主和不主站，西境平和了二十余年，风唤居然肯放手让郭赢出兵，也是难得。

        “西芜大军势如破竹，舅舅怎么会愁成这样。”

        风唤愁声更甚:“西芜是小国，又投诚了这么多年，兵力怎敌奕朝雄狮，郭赢出兵，眼下虽占上风，不过是烜赫一时。”

        穆辰追问道:“那您为何允许郭赢出兵？”

        “又或是母妃为何与您策划郭赢此次作乱？”

        穆辰问完，周围一阵寂静，落针可闻，风唤定神看了穆辰片刻才缓缓开口:“你怎会知道？”

        穆辰抖了个机灵:“猜的。”

        风唤:“猜的？”

        穆辰道:“母妃让我出兵西芜，还刻意为我备上西芜王族的特制肩徽，交战之际，那些西芜兵看见我都不好出手。去见郭将军时，郭将军又说漏了嘴，一来二去，就理通透了些。”

        风唤轻笑两声:“还挺能理。”

        “只不过，”穆辰放缓语调，“郭将军的兵力倒不如您所说的那般弱，大有与奕朝大军斡旋之力，指不定还能重占回边界的几座城池。”

        风唤根本不信，眉头突然舒展开来，捧腹大笑好些时间。西芜投诚了这么多年，能用的兵就那几万，况且郭赢能调用的兵力只有五成，还能重收复以前失去的城池？

        风唤一阵笑穆辰说话不找边际，穆辰待他笑够了才张口:“若是有北晋出兵相助，您说会不会有点希望。”

        上一世，郭赢的确与北晋暗中有来往。收复了边界的几座城池后，北晋撤兵，郭赢做了西芜之主，才消停下来。

        风唤的笑容逐渐变僵，“你说什么胡话？怎么可能？”

        穆辰趁着劲，开始对风唤的心理防线展开攻势，“您可知道郭将军身边有一文客，名为舒全。”

        风唤:“好像有这么个人。”

        “郭将军很器重此人，”穆辰想到几年前北晋战场上，险些灭了他的那个笑面虎，不就是此人吗。“几年前奕朝与晋交战，我见过此人。北晋舒姓可是世家大族，而舒全则是北晋将军府的二公子。西芜一向与晋来往甚少，如今晋奕表面交和，舒二公子潜入甄将军门下，您说他的目的会是什么？”

        “去拜访甄将军时，晚辈私下探听过，舒全正欲往北晋调兵。如今，前方西芜本土军队死伤也过万，待晋军来时，不知又要死伤多少，若是晋军反咬一口，或许又是另一个不同的结局。”

        风唤脸色更僵了，郭赢套取了他的五成调军令，又瞒着他暗中勾结晋国，成或不成，他这个城主的安稳位置都处于进退两难的地界。

        穆辰接着说道:“母亲原意或是只想趁着郭赢作乱，逼迫父王去向皇上请旨回西芜平乱，然后领着淑妃娘娘重回故土。没想到，却会被郭赢钻了空子。”

        “如今奕朝皇上病重，太医说过皇上所剩时日不多，父王早有前往西芜封地之意，只是在观等皇上的病情，不过皇上入冬旧疾复发是常态，母亲的耐心也被消磨殆尽，怕是等不了皇上驾崩。若您提前断了郭将军的路，待皇上殡天后，淑妃娘娘与母妃皆能回到西芜。”

        听见淑妃娘娘能活着回到西芜，而不是以遗体归根为由，风唤僵硬的脸色总算缓和几分。

        可一切都是穆辰的片面之词，他又怎会轻易相信。

        “说了这么多，也是辛苦你了！”风唤的内心已经被波动，表面依旧是一副听人说笑的态度，

        离间计已经生效，人与人之间最怕的不过是猜疑，穆辰离去时特意补充一句:“晚辈所说，皆为属实，听母亲提起过西芜的暗探行事高效，您大可派他们前去查探一番。”

        正儿八经说完后，穆辰嬉皮笑脸地退出去。风唤容忍他在这里说了这么多，半信半疑，却十分希望穆辰所说的全为真话。

        风唤自知怯懦入骨，只要让婉若顺利回到西芜，再荒唐的说法他都要查询一番。

        穆辰从主政殿出来，特意跑到天礼台上吹了一会儿风，被甩掉的尾巴又重新跟了上来。

        罗遇已死，魏巡又被羁押，眼下只有郭赢了。穆辰哼着小曲儿回到住处，房院周围的眼睛又开始亮起。郭赢疑心重，抛开穆辰是长公主之子不谈，他还是慕王府的世子，若是举兵失败，他更是西芜未来的主子。

        上一世，罗遇与郭赢熟识，知得淑妃娘娘顶用西芜长公主之名嫁入大奕为妃。穆衡与甄娴相约之时，听她道出了瑞喜宫在中秋之日有贼人趁着晚宴间隙，溜进了瑞喜宫。

        所谓毒杀一案不过是罗遇为了让与他作对的穆辰闭嘴，联合穆衡借题发挥，在贵妃耳旁煽风点火。姜贵妃以清查瑞喜宫为由，抓获了潜在宫内的阿宓，后面顺利引出王妃毒害淑妃娘娘一事。

        淑妃娘娘寻死，母亲助力，成了谋害后宫妃嫔的凶手，再加之慕王妃实则西芜长公主，西芜臣服后就被归为慕王爷的封地。穆衡以此为据，暗指西芜公主嫁入慕王府实则为复辟西芜，重做西芜主位。

        以淑妃娘娘被毒杀，编引出慕王妃与淑妃娘娘为西芜复辟互换身份，而淑妃之死不过是慕王妃为了封口所为。

        因皇帝一入冬就患顽疾，此事通过穆衡之手呈上后，慕王府毫无疑问被安上一个复辟西芜的反叛帽子。待穆辰从西芜逃回来，家没了，在普宁寺治完伤后，还连累了慧隐。

        张陌传来书信，此时皇宫与慕王府皆未发生任何变故，娘娘的身体一如既往。上一世，这般时候，娘娘薨逝的消息已经传入西芜，而穆辰却被郭赢软禁，待他逃出时，罗遇已将通敌的罪名扣在他的头上。

        甄逸锋的腿伤已经好了大半，不过走路的速度不能太快，他刚从院墙上跳下来，穆辰就进了院子。

        “穆大哥。”甄逸锋喊道。

        穆辰脑袋转了一圈，才看见院墙下的甄逸锋，于是故意骂道:“腿上有伤还爬这么高，真想腿断？”

        甄逸锋无奈，脑袋往屋内一撇。

        隔着十几米，穆辰还能见到夏春姮屋内那帮异域的扭臀抖腰。

        难为逸锋了。

        甄逸锋难得清净一日，院墙算得上这院子里最安静的地方，自从夏春姮那日跟着舞团游了一下午，这两日夏春姮总是喊舞女来跳舞，歌舞升平，甄逸锋受不了索性爬到院墙上躲清净，如果不是外面有太多眼睛，他宁愿出去走走。

        “穆大哥，你说郭赢派这么多人跟着我们，只怕伤好了，也难得突围出去。”甄逸锋越说越悲观，若是以他之前的性子，只怕恨不得背上弓箭，嗖嗖把这帮眼睛解决掉。可现在，身边一个靠得住的人都没有，夏春姮完全是来玩的。

        穆辰好声安慰道:“安心养伤，当个俘虏，不也挺好。”

        甄逸锋心里已经搅成了一团乱麻，穆大哥这俘虏却当的心安理得，还十分自由。

        穆辰离开不久，风唤就唤了几人入了主政殿，一炷香后，几人分别领了去北晋和大奕的命令。

        两日后，郭赢的议事厅里，侍从一一把穆辰这几日的行踪上报。

        “主帅，穆公子这几日不是去城宫拜见城主，就是在旎腰听曲看舞，就算回到住处，也会叫上六七个舞女，继续游离于歌舞之间。”

        “还有，穆公子结识了一个男子，不过此人也是整日流转在舞馆内就是在城内到处闲逛，说不上可疑。”

        听起来，一切都很正常，郭赢接着问:“城宫呢？”

        侍从回道:“城主一向喜欢清净，在城宫内，手下的人所探听到的，也不过是穆公子与城主的一些家常话。”

        郭赢生性多疑，眼下他与北晋的条件刚谈拢，北晋出兵助他，在援兵未到之前，西芜境内不能发生乱子。届时，风唤这个城主与穆辰这个未来的西芜之主，都要永眠于他的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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