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姐姐！”

        甄闲儿刚从饺子上下来，门边等着她的小妹就拥了过来。没等车里的人下车，甄惜已经将她姐姐拉拉到大门边上。

        “惜儿！”姜氏沉着声音喊道，小丫头不舍地放开姐姐的衣袖。

        回门宴上备着的全是甄闲儿喜欢吃的。

        各种肉！炸鸡腿、鸽子汤、烤鸭……

        穆辰给甄逸锋带了一把精致的石纹短刃，吃饭的时候，少年的眼睛都全在短刃上。

        饭后，姜氏温柔地抚摸着甄闲儿垂下的长发，嘴上骂女儿不守规矩，眉眼间却是宠溺的笑容。

        “抚风，去把我这几日做好的大氅拿来。”姜氏转身吩咐边上的人，手依旧没从甄闲儿的发间抽出来，她关切地问道:“在王府可还适应？”

        “娘，您放心，在王府王妃娘娘对女儿还不错。”

        甄闲儿轻拍着姜氏的手，若是日后小妹嫁了人，她指不定又要愁成什么样子。

        “好就行！好就行！”

        这次，姜氏悬在眼眶里的水珠终于不争气地淌了出来。结亲那日，她不好表现得太伤感，今日女儿回门，总算可以把闸门打开。

        “哎哟！娘，您别哭啊！”甄闲儿苦笑着脸安慰道，还给对面的小丫头使眼神。甄惜领悟到姐姐的意图，更能感受到娘亲的忧伤，坐过来，拉着姐姐和娘亲的手臂，又是一阵哭。

        女人果然是水做的。

        甄闲儿安慰着两人，再这样下去，连她都憋不住了！若是在庭院大厅，母女几人这个样子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看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王府受了什么大罪。

        ＊

        女眷在后院痛哭流涕，穆辰陪着老丈人在茶厅里喝着茶。

        甄远江举着茶杯，愁眉不展，半晌也没把杯盖子揭开，闷了一声后，对前面的新进女婿说道:“这两日，一直有人向我反应军中长史罗遇贪污军饷一事。你在军队里面熟人多，不知可听闻过此事？”

        要说罗遇，甄远江最信任的人就是他。

        此人却有才能，多次战役为甄远江谋了不少点子。从定远军与西芜交战到几年前的攘平北境晋军的侵犯，又救过他的命，罗遇可谓军功累累。

        穆辰没有正面回应，这军中之务繁多，连克扣军饷这事都能穿到甄远江的耳朵里。只是故意添油加醋提了一嘴。

        “岳父，此事小婿也曾听闻几分。罗长史与户部侍郎袁为仁为连襟，再加上长史总是在烟花柳巷豪掷千金，或是军中有人看不惯，想要造谣生事，故意以此作为虚头罢了！”

        罗遇贪污军饷一事属实，此人的德行不好也是事实。

        几个月前，因为他发酒疯，敞衣醉酒骑着烈马出城，从城街到军队一道上惹了不少乱子。

        军中有人拦截，却被他踩死于马蹄下，将军来时，又被他嫁祸给他人，为此，引得军中人更多不满。

        手底下多人向甄远江提及罗遇的所做所为，甄远江心里有底，很多时候都是一带而过。

        此案事发后，罗遇一直在甄远江跟前叫冤，甄远□□去查过，罗遇所贪的军银不及别人所提的二成。如今，贪污军饷一事已经被手下人联名呈上，再不出手就会呈递到陛下的皇案前。

        穆辰记得清楚，甄远□□出去调查的人早就被人收买，罗遇所贪的上万两军需八成都被他赔到削金窟里去。甄远江此事若是像以往帮罗遇擦屁股，定会引起军中人不满，传到皇上跟前，连他都会跟着遭殃。

        甄远江放下茶杯，心里已经拿定注意。

        如今，已经臣服已久西境又开始犯乱，甄远江打算上奏，派使罗遇与左将莫姜前去。罗遇这件事，还是出面挡回去罢了。

        “也罢，那家伙合计贪了上千两军需，让他吐出来填上就算了！”

        “此次西境之乱，让他前去，若是居功而返，也算是戴罪立功。”

        甄远江刚说完，穆辰便开口请命:“岳父，如今西境起乱，小婿想请兵出征。”

        “嗯？”甄远江有点出乎意料，刚成亲就想要出兵打仗的，这小子还是头一个。他重新抬起茶杯，猛灌了一口，啐去口里的茶叶问道:“你可想好？此事你同家里人商量过了吗？”

        穆辰垂下手，他看着老丈人的严肃脸色，对他这个请求自是不想答应。

        反正莫将军过些日子家中也会有急事，那时，甄远江也会想到他，不如现在就先冒个头出来算了。

        “岳父，娴儿前些日子还想着西芜的橘柚呢，府里那几棵树病死了，今年结不了新果。小婿想着此次去西芜，或许还可以带几根树苗回来种着。日后，给她解解馋。”

        穆辰说得平平，眉眼间的暖意全被边上的人捕捉过去。

        昔有奕皇为赵皇后远征千里取梅，今有小婿为女西兵带树。

        甄远江大笑捻着胡须:这些个年轻人啊！

        穆辰的实力甄远江清楚，那西芜作乱起不了多大火候，索性派他一同跟着去。

        “届时，你同莫姜与罗遇一同前去。”

        得到首肯，穆辰眉眼一弯，双手拱起:“是。”

        起风了，庭院里的小金桂花香袭来。甄逸锋手拿牛角弯月弓箭，侧着头，立好姿势，右手向后一拉，咻的一声，手上的黑羽箭就飞入金桂树枝上挂着的木靶红心。

        木靶刚才还在随风而动，受此一击，直接被订在树干上。

        穆辰坐在屋内，向院里的少年拍手称好。

        “逸锋这把弓箭做的不错！”

        甄远江重新添了一盏茶，冒着烟雾，轻抿了一口，“罗遇送给他的，他喜欢的不得了。”

        说到这个名字，甄远江突然想到刚才穆辰所说的话。

        他再次向穆辰提起罗遇，“你刚才所说，罗遇那家伙在柳巷时常豪掷千金？”

        终于反应过来了！再不反应过来，穆辰还得吩咐栾平去挑点罗遇的事做。

        穆辰随口一说，“罗长史的大方可是出了名的！”

        “上个月，听弦音坊的小厮说，长史花了上几千两银子包了当红的舞乐班子去他府里歌舞升平了一个多月。不少人都沾了他的光，罗府里热闹了好一阵。”

        “据闻，在赌坊里也赢了不少，不过他运气不好，合计下来，也输了上千两银子。”

        穆辰把告嘴婆的角色演到底，明显地把罗遇的财银支出交代了个便。

        城里的人都只知道罗遇祖籍从商，家财万贯。这般消费，也算正常。但他有多少底，甄远江比谁都清楚。

        甄远江眼神发冷，眉毛都快拧在一起。罗遇告诉他自己不过贪了两千两银子，这算下来，哪能是两千两银子能享受的福。

        过了五千两银子他都护不了。

        “辰儿，这些日子，你且帮我留意一下罗遇。他贪了多少军需，你去查个清楚。”

        “是。”

        罗遇贪了多少银钱，穆辰心里有底。到时候，只需再添点那人的糟事即可，也是时候把这家伙铲了。不然，罗遇伙同睿王，不知要惹出多少事。

        ＊

        离府之时，甄闲儿抱着姜氏为她做的白棉大氅。颈上镶着的白狸毛，揉在手心里，又暖又软。

        马车上，穆辰手里转着他从甄闲儿手里拿来的木魔方。抬眼一睨，边上的人失神摸着放在膝上的毛领，眼眶附近不知是胭脂还是哭过了，红了一片。

        直到她仰起头，带着哭腔叹了一声气。

        因为母亲和小妹，甄闲儿快要离府时，又哭了一阵。

        笑会感染，没想到哭也会。

        穆辰垂下眼眸，一边扭动手里的盒子，一边说道:“待会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的语气刻意放得平缓温和，甄闲儿揉了揉眼角，将刚滴出来的东西擦掉。

        难不成这家伙看她情绪低落，想带她出去散散心？

        “去哪？”甄闲儿现在丧气的情绪没稳定下来，说话的的声音都有些哑和颤。

        穆辰将手里的东西重新放回袖内，还没放进去，就被甄闲儿夺了回去。

        他脸上荡漾着笑意，笑得诚恳。

        “好玩的！”

        ＊

        刚回了一半的路，马车就被穆辰喊停。

        甄闲儿又是第一个跳下车的，穆辰下了车，对车夫道:“我同世子妃还想去逛逛，你先回去。”

        “是。”

        车夫离去后，甄闲儿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街摊的油酥味已经钻进鼻子。

        这是要去逛街？她可没心情。

        “去哪？”

        穆辰望向对面的巷口，拂袖走上前。

        “你跟着就是。”

        甄闲儿不得不跟，就算她不去，也要迷了路。

        穿过几个巷口闹市。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从闹及清，甄闲儿已经无瑕顾及周遭环境的变化。

        领路的人走的太快，即使刻意放慢了步子，甄闲儿还是喊了几次让他走慢点。

        过了一条窄巷后，总算到了穆辰要去的地方。

        那是一座小院子，周遭都是空房和柳树，平时鲜少有人走到这边来。如果不是有练家子守着的话，倒是有点闹市桃花源的味道。

        穆辰推开木门，甄闲儿警惕地跟着他走进去。

        院里住了一个妇人，甄闲儿一进门，就看见妇人独自坐在院中柳树下吹风。

        “阿宓姑姑！”

        穆辰一进院就把失神的妇人喊回神。

        甄闲儿眼光游离在这两人之间，为什么穆辰会带她来见这个妇人。

        妇人没有看清青年男子身后跟着的人，眼睛无神地眨了一下，继续吹着风。

        这人自称世子，把她囚禁在这个小院子，让她错过入宫的机会，今又带来一个小丫头，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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