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小姐，您怎么不告诉将军您的眼疾好转一事？”

        末儿跟在甄闲儿身后小声嘀咕道，甄闲儿现在不用她掺着，也能自己走回房间。

        “末儿，今日的事，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眼睛恢复这件事，你先瞒着，我打算一步一步地让父亲知道，突然就好了，我怕他起疑心。”

        末儿不解，走上前在甄闲儿步入房门之际，提前把门打开：“小姐的眼睛好了，将军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起疑？”

        甄闲儿走向软塌，动着脖子扭着腰。今日坐了这么久的马车，腰酸背痛的，末儿见状，赶紧上来帮她捶腿。

        “父亲这么多年来，一直求医问药都没有治好我这眼疾，若是让他知道是慧隐师傅医好了我的眼睛，定要浩浩汤汤地去普宁寺感谢人家。这出家人啊，讲的就是清修二字，如此一来，父亲若是让他出了名，岂不是扰了他？”

        末儿捏着腿，还是有点不明：“可是，今日明辰世子也在场，他也知道您去治眼疾了，万一他提前告诉将军可怎么办？”

        “没事，他不会说的。”甄闲儿脱掉鞋，双脚得了片刻的凉爽，揉着腰慢慢躺了下去，吩咐道：：“末儿，去叫人给我烧点水，我要洗澡。你这个时候，先去厨房帮我熬点药来，记住别让人起疑。”

        “好的，我这就去。”

        末儿手脚灵活，没一会儿功夫就把事情做完。

        甄闲儿靠在沐桶上，水温不冷不热。末儿端来已经包好药绒的白布，给她敷在眼睛上，呆在浴帘后面足足有一个时辰才出来。末儿还准备好了蜜饯，待会喝药的时候不会那么苦。

        ＊

        翌日，甄闲儿还在熟睡中，就被床前的小妹叫醒。

        “姐姐，昨日外祖父还给了我一盆花，虽然丑了一点，但它的味道很好闻，我把它折了晒干，特意给你做了一个小香囊。”

        “你不是特别喜欢闻这种味道吗，快闻闻。”

        甄闲儿的视力已经恢复得与上一世差不多，上一世她穿过来的时候，甄娴头发已经斑白，视力也不太行。

        现在，她可以迷糊看见小妹穿着淡粉色的纱衣，散着个头发，手里拿了一个绣着小白菊的紫色香囊蹲在床前。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笑意地望着她。

        想必是一大清早就去外面的院子把晒干了的花叶收了回来，刚给了她做了个秀气的小香囊。甄惜摇动甄闲儿胳膊的时候，她就已经闻到了香囊散发出来的香味。

        浅淡的薰衣草香味，对甄闲儿来说刚好。这种花只有在晋国内有，在这里还能有薰衣草，想来东西很是珍贵。如今，却被甄惜这小丫头辣手摧花，把它全折了。

        “多谢小妹！”甄闲儿突然想哭，起身一把就把蹲在床头的小姑娘给搂了过去抱着。

        这么好的一小姑娘，若是按照梦里的情景嫁给太子，得不到爱就算了，却死得那般凄惨。就算是在上一世，太子登基，她的下场也没好到什么地步。

        想到那副情景，甄闲儿眼睛就像是开了阀门，水滴子控制不住一颗颗的掉，甚至把甄惜肩头的衣衫都给打湿了一片。

        这身子对小妹的感情是真的深！

        “姐姐，你别哭了，快闻闻！”甄惜像个小大人一样，轻轻拍着甄闲儿的后背。

        甄闲儿不松开，腾出手来，抹了把眼泪：“我早就闻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鼻子灵。”

        甄惜张着小嘴，哦了一声。

        “小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甄闲儿放开了妹妹，双眼无神地起身盘坐在床上，笑着说：“我跟你说，我的眼睛好像能看见一些东西了。”

        甄惜瞪着个大眼睛，愣了一会儿后，又啊的大叫起来。

        “姐姐，真的吗？那你此时可能看见我？”说完，又故意在甄闲儿面前举起手跳了跳。

        “爹和娘知道了的话，肯定会肯定会很高兴的。”小丫头停下来，说话还喘着气，有点语无伦次。

        甄闲儿急忙叫停她：“我现在还不能完全看见，我想过些日子，能看清楚后，再告诉爹和母亲。”

        “你先别急着告诉他们”甄闲儿再三叮嘱，甄惜紧紧抓住姐姐的手，俏皮地露出大白牙，直点头：“好”

        早饭过后，甄惜拖着甄闲儿把整个将军府逛了一圈。从大门，逛到后院，再逛回别院。

        “姐姐，这里就是你的别院，你看你经常坐的秋千还在那里晃呢。”甄惜指着青砖院墙前边的吊在一宽厚的红木上的秋千，下一秒就把甄闲儿拉过去坐在上面。

        挨着院墙的土壤被分成了一块块区域，分别种上了各种应季的花种，每一年种的花都不一样。甄闲儿荡着秋千，闻着对面吹过来的茉莉花香。除了花，这个小别院就有些空了，因为怕绊到她，几乎就只能用香味来填充屋子了。

        “小姐，小姐～”末儿急冲冲地跑了进来:“明辰世子，他他又来了，还有睿王殿下也跟着来了。”

        甄闲儿屁股粘在秋千上，动都不想动:“来就来呗，父亲会招呼他们的。”

        末儿面露难色:“小姐，将军不在府里，他们都说是要来看你的，所以夫人想让您出去一趟。”

        甄闲儿眼皮抬起，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白富美真不好当，假桃花多了，也真是招人烦。

        也罢，这种事早晚得面对。

        甄闲儿让末儿跟在身旁掺着她，两眼黯然无光地行至庭院内。

        身着一青一白的两个男人正坐在凉亭下，悠然自得地喝着茶。

        “这是给我演白蛇转呢吧？”甄闲儿隔远就看见这两个身影。

        “娴儿，你来了。”娄氏走了过来，搀着甄闲儿走过去。

        “见过睿王殿下，见过世子爷”甄闲儿一走到亭下，便规规矩矩地对两个男人行礼，对着睿王喊世子，对着穆辰称他为殿下。娄氏提醒后，她才轻声道歉。

        “甄姑娘的眼神还是很差啊？”

        靠在围木上的的白衣男子率先抢过话，他皱着眉头走向甄闲儿，伸出手故意在她眼前晃了晃。

        穆辰比甄闲儿高出一个头，他一弯下身，黑漆发亮的高马尾后就有一条月白色发带飘了出来。

        死海般沉寂的眸子突然泛起了几丝涟漪，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甄闲儿大体看清他的脸，下颌硬朗流畅，声音也好听，难怪京中有关他是“闺心所属地”的传言，这张脸还算配的上这个称呼。

        男子眼皮微微一抬，马上就从单眼皮变成了双眼皮，那双逼人的眼睛倏地温柔了起来。甄闲儿无神地望着前方，装作没有看见这号人。这张招桃花的脸，以后不知道要给她找多少事做，烦都来不及。

        “穆辰，你说话注意点。”穆衡坐在靠椅上，咳嗽了一声，把穆辰喊正了身子。穆辰轻哼了一声，转身靠坐在廊椅上。

        “衡～哥哥。”甄闲儿不知怎的，突然觉得这个称谓真的别扭。

        “我给你带了点东西。”穆衡端坐着，唤了一声，身后的人就抱着一个深褐色的锦木盒子走向前来。

        一打开，便有一股沁人的独特香味传了出来。味道说不清楚，一时之间真分不清是花的香味还是药草的香味。

        “这是一株提神的药草，天气闷热，你也好解解暑气。”

        甄闲儿道了声谢后，伸出手抓了几下，才摸到。

        穆辰故意让人端了一篮桃子出来，他亲自提过去，拿了一个桃子停到甄闲儿的嘴前:“那药草中看不中用，吃点桃子，我昨日看你还蛮喜欢吃我栽的桃子的。”

        甄闲儿还是装作没看见他，心里冷笑了一番:中看不中用？以后当你痛的要死不活的时候，够你受的。

        “多谢世子爷的好意”甄闲儿拿过桃子，笑得很是开心。那个笑容里面还帮着别的情绪，穆衡迷怔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娴儿，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嗯，好”

        甄闲儿让末儿把她带到一个人稍少的地处，男子青衣后背上的那只叼着绿树条的展翅白鹤图案甚是好看，甄闲儿一时间还看出神去。

        “娴儿”穆衡转过身来对着她，俊朗的眉目间温情萦绕，鼓起的喉结上下窜动了一下，良久峰形唇线开始划动起来:“娴儿，我已经向穆老将军表明了我的心意，我们俩一起长大”

        “衡哥哥……”没等他说完，甄闲儿先打断了他，她知道他对她有情，绝不会是爱。说是爱情，他对他府里的侧妃的爱意远比对她的多。

        “衡哥哥，你可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九岁那年，那个带着我从山屋里逃出来的男孩？”

        穆衡狐疑地嗯了一声。

        “我小时候还对你说过，我以后长大了，就要嫁给他的话。但是，离开山屋后，我便和他分开，从此我再也没见过他。”

        “如今，我找到他了，我发现我对他不只是儿时的情窦初开，也有这么多年来累积的情意。”

        穆衡温和的眼波里闪过一抹寒意，连说话的声音都冷了几分:“所以呢？那人是谁？”

        “他是穆辰。”甄闲儿眼里洋溢着幸福，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话音里还夹有些许羞涩，粉扑扑的脸颊笑若春日桃花，透着春意。

        “只可惜那日之后没多久，我便患了眼疾，实在难以找到那个人。前不久，机缘巧合之下，让我在重游故地的时候碰到了。昨日，明辰世子前来，说是对我有意。殿下，你会祝福我的吧！”甄闲儿畅说一通，好一出年少生情，时下重逢的时兴爱情。

        穆衡站在原地，还真不好说出什么棒打鸳鸯的狠话来，毕竟这个人他也听过几次。况且，慕王府不成气候，穆辰这个世子只是随军游玩的混小子，他也未必看在眼里。

        “此等大事，你还是多与穆老将军多商量商量吧。”穆衡说不上难过，更多的是失落。不能与将军府的关系更上一层，维持现状也挺好。

        那只白鹤逐渐远去，甄闲儿长舒一口气，还好甄闲小时候真有过这档子事。

        那时，她母亲发病，把她持到城外孤山。她被关在一所猎户舍弃了的木屋内，哭声差点引来了野兽，还好被前来打猎的富家子救了。

        不过，那人是太子穆辞，根本不是穆辰。

        所说的年少情窦初开，甄娴也只记得一年，老娘死后，关于她的很多事都被淡忘，种种郎情妾意也不过是甄闲儿添油加醋弄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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