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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尘埃落定


随后一周,周芷兰和陆瑶的各项证据陆续送检,法院也排好了开庭日期。

        关于君悦的舆论已经有缓缓平息的趋势,人们吃瓜的热情本就是短暂的。

        目前还在跟进陆瑶组织□□案件的大多是法治或社会新闻记者,宋玉墨也在其中。

        法院庭审安排表在官网公布,温晏会为陆瑶辩护也被公开。

        由宋玉墨主笔的‘温晏过往案件盘点’一文很快被送上热门,网友热议,无非是臆想温晏这次会怎么替人渣洗白。

        没错,陆瑶已经被网友们冠上‘人渣’之名,她恶意操纵下属性贿赂顾客的行为,已经在宋玉墨对周芷兰的深度采访发表后被披露无疑。

        前一篇盘点陆瑶的恶劣行径,后一篇陈列温晏的过往成绩,两篇文章影响之大,甚至让东江省律师协会特意发函,质疑温晏为陆瑶辩护是否违反回避原则。

        律协的质疑当然被法院驳回了。

        君悦是大所,案子自然多,自家律师给自家律师辩护也不是头一次,只不过这次的情节非常严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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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庭在下周一,温晏难得有时间过周末,还得空出半天,回连家参加茶会。

        应付完下午的茶会,温晏照常准备在晚饭后离开。

        连思陪着温岚在花园聊天,难得看见她的时候带着笑脸:“傅昇跟我道歉了,他说之前对我有误会,是你帮我解释了?”

        “这么说你真的对他没意思啊?那你们事务所那个周什么什么,是怎么回事啊?她干嘛污蔑我?”

        温晏挑眉,随后胡诌:“可能是嫉妒你吧。”

        连思信以为真:“那你帮我好好教训教训她,扣她一个月工资!”

        说完气鼓鼓地撇嘴,又反悔了:“一个月工资是不是太多了?会不会没钱生活啊?还是算了,你让她有机会跟我道歉。”

        “好。”温晏应下。

        她知道连思只是说说,这种事,连思根本也不会放在心上。

        温岚借口有点冷,打发连思进去拿披风。

        等那个娇俏活泼的身影跑进去了,温岚神情忧虑,问温晏:“我看这几天新闻上都说君悦出事了,昨天孙默群被你父亲叫到家里,我听见你父亲在书房里骂得好大声。你会受影响吗?”

        温晏摇头:“不会。”而后叮嘱温岚,“君悦的事,您别插手,更别在父亲面前多嘴。”

        温岚笑容温和,让温宴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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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连家,温晏开车到老地方。

        这段时间再有什么大事,就是四天前酒吧一条街的扫毒行动了。

        市局缉毒支队在常务副局贺梅的指挥下,拘捕瘾君子百余人、抓捕散毒小贩五十余人、缴获□□、□□等共计七十多公斤,另外还有少量新型毒品。

        昨天半夜,叶昆发消息约她见面,让她带药品。

        东西都在后备箱。

        酒吧一条街在扫毒行动后的第二天就恢复营业,合法经营的商家自然身正不怕影子斜,来这里的年轻人也大多是为了这里的酒吧文化,并非都是瘾君子。

        温晏抵达八号当铺,在后门附近的储物间找到了叶昆。

        灯光昏暗,假发和面部塑形材料都被摘下来丢在地上,散落在几天的外卖盒中间,另外还有散落的白色粉末和包装纸。

        叶昆脸色惨白躺在八十公分宽的折叠行军床上,手长腿长,鞋都不脱,伸在床外边。

        空气中弥漫着外卖盒里劣质食材调料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温晏用一分多钟消化这个场景,静静站着,和平躺着的叶昆大眼瞪小眼。

        “地方小,不请你坐了。”叶昆想坐起来,挣扎着抬起大半个身子,疼的额头直冒虚汗,捂着肩头斜靠在画满涂鸦的墙上,好歹是个说话的姿势。

        温晏掀开他的手看了眼伤口,眉头紧锁:“怎么会这么严重?”

        叶昆扯扯嘴角,问温晏要烟。

        点燃后叼在嘴边,有几分醉死梦生的意思:“干妈下令全线静默,我在港口受了伤,没办法,只能躲在这里……”

        “烟也抽完了,小佳跑腿买买饭还行,他没成年,附近的商店老板都不卖烟给他。”

        小佳是八号当铺的服务生,不到十七岁的大男孩儿。

        他十三岁的时候,亲爹毒瘾发作把亲妈杀了,小佳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也是那时候跟了叶昆。

        温晏静静听着,没打断叶昆。

        一根烟抽完,叶昆又要了一根,温晏干脆把整包都给他。

        叶昆继续说:“潘京海给的行动计划是假的,我们中计了,兄弟们死伤不少。”

        “干妈一气之下要做了果果,被我用不能打草惊蛇的借口拦下了。”

        “现在全线静默,她大概不会铤而走险,再对果果出手。”

        “我提醒过潘京海,他还没回复。”

        温晏问:“你和白洁是觉得,潘队长反悔,不想跟你们合作了?”

        叶昆摇头:“不会。行动那天我跟他打了照面,我是被他藏在后备箱带出来的。”

        “据他所说,新的行动计划,他也是到了现场才知道,行动前三天,所有人的手机都被没收了。”

        “我看了新闻,这次行动的总指挥,据说以前就是缉毒口的,立过大功,确实有本事。”

        “再坐起来点儿,我给你换药。”温晏叹气,打开药箱。

        “放着吧,回头让小佳换。处理枪伤,他比你在行。”叶昆没动,继续说,“你上次让我看的那个药,应该是瑞峰药业流出来的。”

        “最近芳姐自顾不暇,干妈让我拿了一次货,在警方行动前一天下午,就一瓶。不过我没看见生产线,是一个之前没见过的年轻人送出来的。”

        温晏瞬间联想到陈清泉的死,但是时间对不上。

        只能说明这种药已经散开了。

        神秘药物的散布范围虽然还不清楚,但来源有了猜测,确定范围反而更好办。

        只是瑞峰药业……温晏陷入沉思,迄今为止,连氏旗下的产业就剩瑞峰药业还握在连瑞峰手里,不让任何人碰。

        那里会是一切罪恶的根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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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上午庭审,温晏换了套黑色西装,长发盘起来用卡子固定,正式庄重。

        进法庭前,温宴拍拍钟荟肩膀,以示鼓励。

        诬告案证据确凿,周芷兰认罪态度积极,庭审自然也非常顺利。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隔壁陆瑶案的庭审同样迅速。

        赫赫有名的无良律师像温宴像是出庭没带脑子,或者干脆办案的时候就没用心。

        面对检方接连举证,在诬告案主谋身份的判定、绑架周芷兰母亲、组织□□三项罪名上还能反驳一二,为陆瑶争取公正审判。

        等到检方最后补充证据,出示非法洗钱的海外户号等详细证据后,温宴唯一能辩护的,居然只是质检方证据的真实性……

        辩无可辩,直到法官锤落下,陆瑶才后知后觉。

        她阴狠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温宴,仿佛立刻就要冲到跟前撕碎她。

        她目眦欲裂,不顾法庭纪律,歇斯底里:“是你害我!!是你!!!”

        观众席,孙默群黑着脸,拂袖而去。

        至此,以周芷兰和陆瑶拉开帷幕的组织□□案算是落幕,至于经济犯罪涉案商人官员,就不是温宴能插手的了。

        搬倒陆瑶,查到瑞峰药业,发现连洛川的背后是曲副市长,都是不小的收获。

        温宴不慌不忙往外走,心里默默盘算,这局目前来看,是赢的。

        霍琛已经从涌出的媒体嘴里听到了庭审结果,意外又不意外。

        他在等温宴出来,想亲口问问她,如此‘吃里扒外’,不爱惜自己律师身份的羽翼,到底图什么?

        贺修宁也没走,和霍琛站在一处,为了躲外头的媒体。

        ‘啪’的一声,响彻整条安静的回廊。

        二人纷纷侧目,是温宴和孙默群。

        紧接着孙默群再次挥臂,又是‘啪’的一声,将温宴扇倒在墙上,挽起的长发垂落,两边脸颊已经发红,掌印清晰地印在脸上,嘴角也见了血。

        孙默群丝毫没惜力,他背对着这边,并未注意到有人,伸手掐着温宴的脖子,咬牙切齿:“你最好能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贺修宁蹙眉,无论如何看不惯男人欺负女人,正欲上前,被霍琛一把拉住:“别管。”

        “你们不是好朋友?”贺修宁低声问。

        霍琛小声解释:“孙大律师不只是温宴的老板,还是她的启蒙老师,她从十五岁就跟着孙大律师学习了,是老师,也是半个父亲。好朋友也管不了父亲打女儿。”

        “……”贺修宁沉默,倒也是这个道理。

        于是等孙默群先走了,二人才到温宴跟前。

        温宴正从包里取出粉扑,对着小镜子尝试把手印和嘴角的伤遮住。

        霍琛嫌弃:“你现在应该回家消毒、冰敷,伤口上直接涂粉,是怕脸烂的不够快么?”

        温宴不以为意:“不遮,让外头那帮鸹精看笑话?”

        ‘鸹精’是她给部分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记者取的‘雅号’,平时再讨厌也顾忌得罪人,不会拿出来说,这会儿是真的疲于掩饰情绪了。

        贺修宁好心把口罩递给她:“用这个吧。”

        温宴微微蹙眉,问:“没有一次性的?”

        “……”还挺多要求,贺修宁只当她不领情,干脆要收回去。

        温宴难得服软,先一步把那个黑口罩抢到手里,勾勾嘴角:“谢谢。”

        没了口罩遮掩,贺修宁出去自然是被记者围追堵截,温宴得以从旁边溜走。

        由于心情极好,即便看见她停在路边的车上已经被洒满了恶臭的烂菜叶子臭污水,也不想追究,嘴里哼着小曲儿,顺手拦了辆车,先回家再说。

        记者簇拥着贺修宁和霍琛出来,也终于被温宴惨不忍睹的车吸引了注意力,对着那辆车咔嚓咔嚓全是按快门的声音。

        其中一人提议:“车还在,人估计也在附近,快找找!”

        这下,贺修宁二人也终于解脱了。

        “她还在?”贺修宁问霍琛。

        霍琛摇头:“早跑了。”

        贺修宁挑眉:“你倒也不担心。”

        霍琛茫然:“我为什么要担心?”稍作停顿,轻笑,“你不会是觉得输了案子,挨打又被烂菜叶子泼车这些事儿,能打击到温宴吧?哈哈~那你的恻隐之心可太多余了。”

        “……”贺修宁沉思,继而微微颔首,低声似乎在自言自语,“怪不得。”

        “什么?”霍琛疑惑。

        贺修宁摇头,笑容温和:“没什么,这次案子很顺利,我应该好好答谢你。”心里却在想温宴——

        那句‘怪不得’,是说怪不得温宴会试图让霍琛站在她的对立面。

        这只是贺修宁自己的猜测,也不确定霍琛会不会应战,但不管如何发展,温宴又图什么呢?

        他活了将近三十年,不是没见过复杂矛盾的女人,但是接触下来究其根本,总归是在名与利之间挣扎,在爱情和面包之间抉择,在现实和理想之间踌躇。

        温晏呢?她在追逐什么?这个人就像她吐出的烟圈,让人看不清她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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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温宴换上夜跑运动服,素面朝天。

        出门前戴了口罩,看见架子上洗干净后已经晾干贺修宁的黑色口罩,想了想,暂时收在门口鞋柜上方的抽屉里。

        绕着河道跑了两圈,温宴才在广场旁边的横椅上落座。

        广场上很热闹,三个台式音箱播着三种不同的音乐。

        凤凰传奇的歌这边是健身操改编的广场舞阵营,舒缓的华尔兹舞曲旁是交谊舞阵营,时尚的韩流歌曲那边是旱冰鞋兴趣班的几个老师带着一群孩子,此外还有散步的人,跑完步拉伸的人。

        没过多久,三十来岁的高大男子在温宴身旁落座:“跑完步直接坐下可不是好习惯。”

        温宴于是起身,扶着椅背,单手拉起脚腕压在臀部,先拉伸大腿背。

        换手时将一枚u盘放到男子手边,压低声音:“陆瑶海外洗钱,我递给检察院的证据动过手脚。”

        “这里头是原始开户信息和开户人的扫描件,原件在我那里,不方便带出来。”

        男人不认同:“为什么动手脚?”

        “里头有些人还有用,在我拿到害死我爸真相的证据之前,那些人不能出事。”

        “你应该知道,这不符合规定。”男人提醒。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只要真相和证据,等一切结束,想怎么罚怎么罚。”

        温宴说着,又换了个姿势,继续拉伸小腿:“上次给你检测的那瓶药,出自瑞丰药厂,目前来看,陆瑶这边和林芳应该是并行的,她们手里都有那种药,具体用途还不能完全确定。”

        “不过我推测,应该是那事儿上助兴用的,林正平和陈清泉的死,估计都和那药脱不开关系。”

        男人不动声色:“我会再让人研究研究,尽快查明致死原因。有办法得到更多信息么?最好有药物的化学成分配比,以及瑞丰药厂确实制造该药的证据。”

        温宴稍作沉默,想起枪伤未愈的叶昆,叹气:“我尽量试试。”

        “有困难?”男人问。

        “什么事儿没困难?”温宴嗤笑,拉下口罩,叼着烟没有点燃,“经侦那边如果方便,把林芳再拖几天。我想办法进趟药厂,最好供电局能以电路检修配合。”

        “没问题,你给具体行动时间,我制定具体行动计划。”男人应下。

        扫了眼温宴的伤口,想起下午媒体炒上天的‘无良律师豪车被泼烂菜叶’那条新闻,问:“谁打的?”

        温宴不隐瞒:“孙默群。”

        “他怀疑你了?如果有危险,立刻停止你的一切行动!”男人警告。

        温宴轻笑,神色淡然:“他只是气我无能,没保住他养大的狗罢了。”

        “以我对孙默群的了解,如果他真的怀疑我,只会不动声色地派人盯着我、查我,这会儿能直接动手,不过是挑不出我的错处,又消不了自己的疑心,恼羞成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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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上,温宴点燃那根烟,边走边抽,独自一人时,终究还是露出落寞神色。

        十二年了,这是孙默群头一次对她动手。

        人和人相处十二年,如何能没有感情?

        当年温宴初抵连家,连瑞峰和温岚都拿她当透明人,只因她是当时的市局局长亲自送到连家的,就在面子上做做功夫。

        是孙默群看重她,经常督促她的学业,又教她很多法律方面的知识,这才让她耳濡目染,有了后来的求学之路,也一步步得到了连瑞峰的重视。

        是孙默群成就了今天的温宴,她自己也心知肚明。

        她应该感谢连家收留她,给她优渥的生存环境,让她接受世界顶尖学府的教育。

        她更应该感激孙默群,让她能称之为精英,甚至在楚靖远过世后填补了父亲角色的空白。

        但她在做什么呢?

        她在想方设法瓦解这座高塔,甚至期盼着高塔一朝倾覆,露出背后阴森森的獠牙,埋葬这些手脚肮脏的躯壳……

        快点结束吧,温宴叹气,她快分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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