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拿走了
任呈看了她一眼，问晏海道：“这位是？”
溪客身上太干净了，半点血迹都没有。不仅如此，她竟连头发丝都没有半丝的凌乱。好像方才那一战，对她来说没有半点影响。
晏海愣了一下：“幽冥司寒冰狱主，溪客上神。”
这介绍堪称官方，等白简回来，溪客也依样画葫芦介绍了一番。任呈没想到两人竟然都是幽冥司的仙官，愣了一瞬，极热情地招呼两人一起往去蛟城。
溪客与白简对视一眼，决定在蛟城暂停一晚。
几人说话间，有青年拨开人群走过来，极熟稔地对着晏海的肩膀就是一拳：“被人欺负到家门口都不知道发信号，要不是鹰隼示警，我们还不知道呢！你自己说，你要是被人打死在家门口，让咱们蛟族的面子往哪搁？”
晏海咧了咧嘴：“多谢表哥！是舅舅养的那只鹰隼？”
青年点头：“可不是！除了大伯，咱们家还有谁有训鹰的本事？”
溪客诧异地看了这边一眼。
任呈热情地介绍着蛟城各处，虽然光线暗淡，倒也能看出些建筑物的轮廓。
双方相谈甚欢地走进蛟城，才踏出白玉廊桥，就见一妇人面色激动地冲了过来。
她双手抓着晏海的手臂，就着屋檐上挂的灯笼的薄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还好，还好，没有受伤！怎么这么不小心？那歹人是谁？是不是凤阳天妃派来的？”
妇人说话跟连珠炮一样，不等晏海回答，就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看她愤慨的神情，似乎只要晏海点头，她就要冲去紫宸仙都，与凤阳天妃理论一番。
“祖母，我无碍的。”晏海淡笑着摇了摇头，眸色如他的笑容一般浅淡。
溪客看了看白简，他摇了摇头：“逃了。”现场除了有限的灰烬痕迹，几乎无迹可循。就连那些许的灰烬，都被人刨地皮一样铲走了很多。
溪客面色有些冷，她清楚“万丈红尘”这一招的威力，能在这一招下逃脱的，劫杀之人背后的能量不容小觑。
见此，任呈故作咳嗽道：“有什么话晚点再说，孩子累了，先让他去休息。”说着，他指了指溪客和白简，“还有这两位是溪客上神和白神君，你帮他们把住处安排一下。”
妇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了看溪客和白简，瞬间恢复了贵妇人的做派。
她端庄一笑：“两位跟清河是朋友吗？以前都没有见过。”说着，她状似埋怨地看了眼晏海，“你这孩子也是，交朋友是好事情，怎么也不知道带回来给外祖和祖母看看。”
晏海陪笑着胡乱点了点头。
等溪客和白简跟她到安排的住处，这才发现竟然是与晏海一个院子。
“你们好好休息，明儿早上，我让妖侍给你们送早饭。”妇人极热情地说道，与三人挥了挥手，出了院子。
晏海尴尬地笑了笑：“抱歉，祖母她……”
这样的热情说不上好还是不好，但将男女客人安排在一个院子，着实有些失了体面。
溪客摆了摆手，各自回屋。
直到院中鼾声渐起，溪客才从床上起来，揣了一瓶酒，飞上屋顶。
放眼望去，东南大泽好似藏在重重迷雾之中，白日连片的莲叶看不清半点形迹。
她往瓦片上一躺，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思绪越来越远。
围杀者到底是谁？
掌柜话中与花翎仙子有交情的那位“主母”，是不是就是薰华上仙？
她的眼神有些悠远，一层层的瓦片，凹凸不平，膈得后背生疼。
片刻之后，她翻了个身。
隐隐约约，有细语声随着清风飘来。
隔着数个院子的地方，妇人将绾得齐整的发髻散开，看着月色下朦胧的莲池，问丈夫道：“呈哥，那位溪客上神……你说，清河是不是动了心思？”
沉默片刻，任呈道：“那孩子心思深，看不出来。”
妇人愣了愣：“咱们要不推一把？好歹是个上神。自从当年那件事情之后，紫宸仙帝就不怎么待见我们蛟族，这些年连怜心的日子都不好过了。如果能有位上神做助力，清河的位置应该要安稳些。”
这一次，沉默得更久。
任呈似乎考虑了很多：“不成的，虽说是个上神，但她是幽冥司的仙官。冥界和仙界井水不犯河水，清河就算娶了她，也得不到多少助力。”
好似不放心妻子，他又多叮嘱了一句：“你就不远不近地同那位上神相处，不要太热情，也别晾着她。咱们先寻摸寻摸，清河的妻族大意不得。若是实在不行……就再说吧！”
妇人低低应了一声。
溪客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眼中有意味不明之色。
第二日，妖侍送早饭来的时候，很是歉意地告诉溪客，说妇人临时有事，得第二日才能来同她叙话。
说这话时，恰巧那位拍晏海肩膀的青年从院子外进来，不等溪客与妖侍客气两句，就心直口快道：“祖母竟然临时有事吗？我刚从她院子出来，听她说最近无事，要去看大伙采莲蓬。”
院子里气氛凝滞。
晏海的面色极难看。
妖侍吓得缩了缩脖子，唯唯诺诺几句，端起空盘子匆匆出了院子。
白简看向溪客，只见她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端起莲子羹喝了一大口。
“上神？”他迟疑喊道。
溪客看了看他：“赶紧吃，吃完去接常重。”
白简“哦”了一声，默默地吃了起来。
青年好似才感觉到气氛不对，他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在晏海一旁坐了下来。
拿余光偷偷看了看晏海，一瞬之后，好似屁股被开水烫了一般，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我……我是想来问你，问你……去不去采莲蓬。”他结结巴巴道，双手胡乱地在空着挥着。
好似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晏海深吸一口气，强笑道：“表哥自去吧！我用完饭就走。”
青年“啊”了一声，不舍地看了看院门外的莲池，重新坐了回去。
“我也不去了，我送你。”他玩着自己的手指，一根扭着一根，跟扭麻花一样。
扭捏的姿态，跟他那大块头的身躯，形成极鲜明的反差。
给任呈留书一封，晏海带着溪客和白简直奔蛟城的传送阵。
青年不舍地挥了挥手，看着三人在传送阵上消失。
重新回到崇吾妖城，三人马不停蹄地直奔知命上仙的宅院。
一路上，溪客终于向晏海确认了那位“主母”的身份，正是薰华上仙。
晏海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少年们见到三人回来，都兴奋不已。
常重极高调地同溪客分享自己在崇吾妖城收获的好吃的好玩的，似乎这两天的错过，是她有生以来最大的损失。
白简忍不住憋笑一声。
双方感谢了知命上仙一番，分道而去。
鬼门在溪客三人身后关上，常重脚踩在冥界的青石板上，终于有了真实的触感。
他鬼鬼祟祟地看了周围一眼，压低声音道：“上神，咱们现在去你府上吧？”
溪客这才想起答应过他因果□□的事情。
她无奈地摸了摸额头：“我跟元引说一声，你直接去便是。我跟小白还有些事情要办。”
花翎仙子身上的线索断了之后，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薰华上仙的生平卷宗上。
常重故作失望地“哦”了一声，亲眼见她掏出名符，交代了元引之后，才欢天喜地地走了。
白简无奈地摇了摇头，两人直接往孽镜台去。
孽镜台如其名，是座巨大的高台，四面八方都有平镜环绕。一眼看去，这些镜子密密麻麻，不下十万块。
一座巨大的结界笼罩在孽镜台之上，将镜中的画面与外界隔绝开来。
溪客看了看这边一眼，和白简举步去了孽镜台旁边，另一座被结界笼罩的高塔。
高塔九百九十九层，从下往上，看不到塔顶。
两人掏出幽冥司仙官令牌往结界前一放，顷刻之间，令牌光芒大盛，齐齐射入结界内。
片刻之后，结界在令牌的位置，分出两个大小差不多的门洞。
卷宗塔的仙官行动极快地迎了上来，问明两人的来意后，双手掐诀，写出“薰华”二字。
一扬手，字迹从第一层攀升而上。
好半晌，字迹的光晕才彻底停了下来。
仙官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喜道：“找到了，在第六百二十三层。请狱主和神君稍等，小仙这就上去将案卷取下来。”
溪客颔首，看着那仙官一阶一阶往上爬。
白简拍了拍胸口：“希望能发现新线索。”
百川上神旧居出来的伏击，让他心有余悸。暗处敌人出手的狠厉，无不说明他们的追查，戳到了对方惧怕的地方。
然而，越期待越失望。
那仙官上去了许久，才迟迟唉唉走了下来。
他双手捧着写了“薰华”二字的卷宗盒子，封面上的文字是制式的样式。
溪客正要将案卷接过来看，那仙官突然失声道：“只剩封面了！”
白简的声音不由得拔高：“你说什么？”
寻了许久，眼见希望就在眼前，却突然告诉他这希望被蛀空了，这如何能够忍得。
仙官哭丧着脸，将卷宗盒子打开。
果如他所言，盒子里空无一物。
溪客冷道：“是谁拿走了？”
以她这些年积攒的凶名，料这仙官还不敢在这样的事情上隐瞒。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提前将薰华上仙的卷宗拿走了。
仙官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悄摸摸地咽了口口水，见她眼中没有杀意，这才大着胆子道：“是大帝，十万年前拿走的。”
说完，他立刻闭了嘴巴。
冥界被叫大帝的只有一人，那就是酆都大帝。
溪客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转身出了卷宗塔。
身后的仙官庆幸不已，两人离开后，拍着胸口躲到了卷宗塔的深处。
白简亦步亦趋地跟在溪客的身后，见她直奔冥宫，本想提醒她这个时间点酆都大帝应该在青冥重楼绕圈子，想了想，还是决定学那仙官的模样，直接闭了嘴巴。
溪客到冥宫时，只见大门紧闭。
敲了许久，无人应声。
她忍不住冷哼一声，直接破门而入。
冥侍见来者是她，无奈地按了按额角，等她将冥宫从正殿到偏殿翻遍，这才上前来：“大帝闭关了。”
“闭关？”
不说溪客惊讶，白简也是惊讶得合不拢嘴。
是谁说不查出青冥重楼被彼岸花覆盖的缘由，就做不了其他事情的？他刚才如果没有看错，与卷宗塔相对的青冥重楼，可还是赤红一片。
冥侍脸色一红，替主子羞愧：“大帝是昨夜离开冥宫去闭关的，他就带了个盒子走。”
溪客气笑了，那盒子，不用说也知道，定是薰华上仙的卷宗。
不放乾坤袋里，却拿在手上，就是为了告诉她：要看那卷宗，想都不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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