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跳下去，就听到楼下传来一片嘈杂声。

        大晚上，楼底下的人越聚越多，救援人员却还没到。

        天台另一侧。

        焦玉树站在高高的护栏上，怀里抱着熟睡的女儿。

        脸上挂着青青紫紫的伤，他目光呆滞地盯着底下哄闹的人群，而后目光又飘飘忽忽地落到怀里的女儿脸上。

        她窝在姆父的怀里睡得香甜，瘦弱的小脸红扑扑的，可她的嘴唇却呈现不正常的紫色。

        热泪如同失控的水阀，不由自主地涌出来，点点滴滴砸在女儿嫩生生的小脸上。

        他女儿有一颗“玻璃心”。

        刚出生时，就查出了心脏有问题，必须动手术，手术最佳时间是3岁前，最迟不超过5周岁。

        然而，妻主一家见他生了个女儿欣喜若狂的表情在听到一生的那句话时，瞬间变了。

        他之后的生活彻底坠入地狱。

        妻主拿着他多年的积蓄重新娶了三个夫侍回来，霸占了他的房子，将他和女儿赶了出去。

        他只能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体弱，有心脏病的女儿。

        分居五年，女儿的医药费是由他一个人负担，同时还要应付妻主每个月上门的生活费。

        前段时间，他终于攒够了手术费，正高兴地准备跟医生沟通手术时间时，却被妻主发现，抢走了。

        那是女儿的救命钱，也是他在医院辛辛苦苦的卖命钱，就这样没了。

        他当然不依。

        于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踏足自己的房子，却是为了自己的要回女儿的救命钱。

        谁知，这家人无耻到了一定地步，仗着家里人多，欺负他一个孤儿孤立无援，硬是将人打了出来。

        没要回钱的焦玉树绝望地回到医院，却被医生告知孩子的病情恶化，需要马上进行心脏不停跳冠脉搭桥手术。

        手术成功率只有三成，目前国内还没有医生能做，要想治疗，只能出国。

        雪上加霜的是，前段时间，李医生与男朋友的绯闻在医院传开，科室主任确定他与李少卿根本没关系后，开始变本加厉地性骚扰他，压下他的职称评选，熬了这么多年的资历一朝轮空。

        事情接踵而至，一下压垮了焦玉树这么多年绷得紧紧的那根神经。

        老天爷完全不给他留活路，他惨笑出声，那就顺它心意好了。

        他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抬起的右手微微颤抖，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小脸，轻柔地低语，“欢欢别怕，姆父陪你一起。”

        是姆父带你来受苦了，下辈子你一定要看准了投胎，可别投到姆父这种没用的人肚子里。

        原本疼惜慈爱的眼神转瞬间变得绝望又坚定。

        焦玉树抱紧怀中的女儿，两眼一闭，向前倒去。

        “啊啊啊啊啊啊”

        底下人群一阵哗动，救援设备还没来得及撑开，这么高的楼，人掉下来怕是要摔成烂泥。

        胆子小的人瞬间尖叫了起来，有的人则不忍见证这出人间惨剧，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片刻过去，人并未掉下来。

        人们远远眺望到轻生的人被人从后面一把拽了回去。

        “吁！”

        人们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天台上，李少卿眉头紧皱，冷漠地看着打扰了她跳楼的人。

        焦玉树愣住了。

        又是她。

        那一刻，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要伸手去拽李少卿。后者猛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焦玉树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儿，脑子已经混乱了，只想让她救救自己的女儿。

        “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他属于是病急乱投医，估计都不清楚自己此刻在干什么。但他知道，这个女人每次都在他绝望的时候出现，是他唯一的光，他只能伸手抓住它。

        李少卿扫了一眼面色仓惶的年轻男人，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摇摇欲坠，他的世界快崩塌了。

        可，那关她什么事。

        她是一个想死的人。

        李少卿冷漠的转身离去。

        焦玉树目睹她渐渐离去，眼里的光逐渐消失，最终落入一片黑暗当中。

        “砰”

        背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到底是回头看了看。

        男人晕了过去，然而怀里的小女孩还护得好好的，依然睡得香甜。

        两个小时后，医院病房。

        焦玉树在病床上醒了过来。

        睁眼一看，一片洁白，他眼神瞬间失望了，原来没死。

        不对！

        欢欢！

        欢欢呢？

        焦玉树瞬间从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神情慌乱地开始找他的女儿。

        这时，李少卿开门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那小女孩的历年病例，冷漠地走向了慌里慌张的焦玉树。

        “赵欢，5岁，目前身体状况良好，三日后进行儿童心脏不停跳冠脉搭桥手术，由我主刀。”

        这里，需要家属签字。”

        李少卿将手术同意书递给愣在原地的男人。

        她并没有说的是，这场手术是她力排众议，坚持进行的，虽然这个世界的“李少卿”依然是个医学天才，但她毕竟初出茅庐，资历太浅。

        她坚持要给这个孩子做手术，没有人看好她，甚至连院长都觉得她在草菅人命，拿生命当儿戏。

        因此，她亲自跟院长立下了军令状，拿她的职业生涯跟院长做赌注。

        老院长黑着脸，面色不善地看着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你好好想清楚！为了这场手术值得吗？”

        她实在是惋惜这家伙是难得的天才，不忍亲眼看着她葬送掉自己的未来。

        李少卿依然无言，交下自己的军令状就走。

        不过，她没说的是，如果她真的是25岁的李少卿，那她确实不可能完成这样一场艰难的手术。

        可现实的李少卿，早在30岁那年就完成了这样一场“心尖之舞”。

        她为手术主刀，成功救治了一名川崎病患儿，实施了国内首例儿童“不停跳冠脉搭桥手术”，从而也被业界誉为“上帝之手”，名利与荣誉纷至沓来。

        然而，谁能料到，就是这样一位前途无量、正冉冉升起的医学之星，仅仅在两年后就迅速坠落了下去呢？

        如耀眼的流星划过天际，只惊艳了人们那短短的一瞬间。

        或许，正应了那句老话：医者不自医。

        眼下，焦玉树看着递到眼前的这张手术同意书，激动地不能自已。毫不犹豫地，他拿起笔，颤抖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知怎的，他就是相信眼前这个女人，相信只有她能救他的欢欢。

        拿到同意书后，李少卿依旧一脸冷漠，只例行公事般地交代了一下男人的术前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她请了三天假，回去好好调整一下状态，为三天后的手术做准备。

        流光易逝，转眼就到了手术的日子。

        当天，李少卿发现陈毓也出现在了她身边。

        后者见状，脸皮异常厚，两手一摊，一脸无辜道：“李医生，别看我呀。我也不想的，院长她老人家亲自安排的。”

        李少卿瞥了一眼，完全无视她，径直走进了手术室。

        陈毓在她身后，一脸无趣地嘀咕：真是个冷漠的女人！哪像她，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呢。

        这次手术，院方全力配合，做足了周密准备，甚至以防万一，院长甚至将“镇院之宝”之二的陈毓都放了进去，就是不想毁了这么一个医学天才。

        院长：哼！年轻人就是狂妄自大！就该让她吃点苦头！

        这日上午，[由李少卿的主刀的不停跳冠脉搭桥手术顺利完成，术后血压、心率平稳，6小时即顺利拔除了气管插管]，顺便，李少卿打破了救治成功最小年龄患者的案例。

        消息传来，在办公室捧着茶杯来回踱步的院长一不小心打碎了自己心爱的瓷器杯子，却完全顾不上。

        她的表情似笑非笑，跟疯了似的。

        幸好此刻没有人在，不然护士就得喊精神科医生来给院长看看了。

        人年纪大了，就容易得阿尔兹海默症。

        经由这次，李少卿在牡丹市医学界的名声大噪，虽然奠定了她在业界的地位，但圈子外的人并不清楚。

        为了顺利完成这场手术，李少卿这三天为了保证睡眠，每次睡前都服用了大剂量的安眠药，没办法，不然彻夜失眠的她完全无法去完成这场极耗心神的手术。

        许是知道李少卿这次并没有求死之心，她的安眠药倒没有变成糖果。

        在外面浪了一周，脸上的淤青终于消散的唐泽迫不及待地回了李少卿的家。

        他掏出钥匙，打开门，脚步轻快地跨了进去。

        他的钥匙并不是李少卿给他的，是他自己偷偷配的。

        他站在客厅中间，一抬手就将背上的书包随意地仍在沙发上，闭上眼，深深地嗅了一口气。

        唐泽的嗅觉特灵敏。

        就像回到了自己地盘的小狗，第一件事就是确认有没有外来气味入侵。

        他精致的小脸上表情微微松动，校霸的冷酷气质摇摇欲碎。

        依然是熟悉的消毒水味，熟悉的松木冷香——是李少卿惯用的洗衣液的味道。

        片刻，便睁开眼睛，神情傲娇地跌坐到沙发上，屁股幼稚地弹了弹，随即往那一摊，一脸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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