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丹火直接被老翁这迅猛如虎又行云流水的一番作为给惊呆了。

        这老翁态度转化得太过心随意动，刚刚还端着架子摆出和善长辈的谱，笑得非常有对待儿孙辈的隐晦的高高在上的感觉，这会儿功夫已经比万物堂管事家里的管家还要卑微讨好，佝偻身形也看不出刚刚的昂首挺胸。

        丹火端着精巧□□的手僵住。眼前老翁“扑腾一跪”哭得好生可怜，感觉自己好似瞬间变成了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老翁只是一跪一抹泪，丹火就觉得自己脸上身上好像被贴满字条，每张纸条上都写着斗大的“作恶”，远处一行人还要隐晦地指指点点强行参与进来。

        局面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面对马匪都没有手足无措的丹火陷入茫然，突然就感受到一种“自己错了”的奇怪氛围。

        丹火的沉默仿佛给了这群游商什么错误的暗示。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被推搡一下，继而磨磨蹭蹭往竹林挪动。

        这个妇人碎肉都没有捡到几口，头发已经有小半发白，身体黝黑粗糙，脸部因为常年的风吹日晒格外像是老树皮。沙漠白日里的阳光很烈，没有衣服肌肤会被烈日晒得生疼，几个妇人分到的衣料都还不够蔽体。只有几个妇人对此颇不自在。

        这妇人不用哭就已经满脸悲苦，先在老翁旁也跪了，整个身子蜷缩地恨不得埋进沙里。

        “小仙长莫生气。老头子若是做错了什么，老妇在这里给您磕头了。看在他年纪大了的份上，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计较……”

        妇人说话间已经磕了十几个，还在不停磕下去，很快额头被黄沙硌红，似乎已经非常习惯这种自虐般的请罪举动。

        丹火的眸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这妇人虽然看起来沧桑，可骨龄比这老翁小了将近三十岁，怕是比这老翁的儿女还小。

        这两人哭诉起来比说书的还要啰嗦。两人都哭自己一辈子不如意，却又都没哭出眼泪。丹火不耐烦地抬眸，发现游商的青壮大部分在牵着马渐渐远离竹屋，成年男子之间挨得很近。这气氛与其说是勾肩搭背倒不如说是互相牵制。这是想趁机骑马跑？

        丹火想着这群人怕不是什么好聚好散的主，不声不响地就昧下了自己的战利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那□□对准剩下活着的五匹马直接就下了死手。

        这群人饿得久了没有马匪动作灵活，丹火补充箭矢的动作却是快得很。五匹马三死两伤，没有马没有水，丹火倒要瞧瞧这群人怎么走出沙漠，还有没有心情在自己面前软磨硬泡。

        没了马匹，绝望的情绪再次发酵，青壮的眼睛已经恨得发红，然而他们连马匪都不敢反抗，更加不敢反抗连马匪都能一箭一个的丹火，甚至连咒骂都只敢指桑骂槐。

        絮絮叨叨的老妇和老翁被这伙青壮拽着头发拉离竹林回到荒凉又空旷的沙地。众人一边骂这两人得罪仙长断了大家的生路，一边在两人身上拳打脚踢发泄怒气。老翁年事已大，妇人一看就比老翁还要干瘦。黄沙上很快又少了两个会喘气的人，连劝架的妇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

        大概这些人也没有想到，她们熬过了马匪的折磨却没能熬过自己人的拳脚。

        丹火的心火再也压不下去，觉得不能放这群畜牲出沙漠祸害无辜的人，精致的小弩再次对准这群畜牲。

        或许是觉得逃得过箭矢也走不出沙漠，丹火给□□补充箭矢的空隙里，这群畜牲也不向远处跑，而是抽出手中的刀剑劈杀尚还活着的妇人，仿佛在马匪那里没有发挥出来的勇猛此刻都被激发，一个个怒目圆睁刀刀肆意。

        就算丹火已经是紧赶慢赶，清理掉这群畜牲后，沙地上只剩一个完好的妇人抱着一个重伤的妇人，还有两匹受伤趴在沙上的马匹。半个白天还没过去，整个沙漠里就只剩下五个会喘气的。

        丹火小肩膀垮下来，下巴搁在窗台上，双眼放空看着外面一地惨状。自己好心好意从马匪那里救了一队游商，后面不应该是皆大欢喜？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自己不过是涅个槃，世道已经变化到如此让人难懂？

        丹火茫然望着窗外，感觉整个人都都点丧丧的，好心救人救出一出惨剧。这一地惨状也不知道会不会引来狼群。

        完好的妇人抱着重伤的妇人，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枯坐，不吃不喝不哭，若不是还会眨眼，这两个人看起来更像是雕像。不动伤口自然不会自己变好，还是砍得很深的刀伤。重伤的妇人很快也咽了气。

        丹火默默数着，现在算上自己只剩下四个喘气的，纠结着要不要给外面的妇人扔点吃的，又烦躁于外面明明有刀子有马肉甚至还有马匪身上摸出来的伤药。对方自己不用也是没辙。

        傍晚时分，狼群没有出现，倒是远方传来马蹄和驼铃的声音。两股人走得很近却又泾渭分明，两队人马都只有女子，人少的那一队却是丹火曾经见过的默娘一行人。

        人多的一行人领头的是位看起来颇为豪爽大气的年轻娘子，随身一把大砍刀更是为其增添了几分英气。

        两队人远远就看着竹屋前的一地惨状，也看到了抱着同伴遗体发愣的唯一存活的妇人。

        默娘这一行人都骑在马上冷眼瞧这妇人，倒是陌生的那一队人很是热心地围到妇人身边，问她可有受伤，还有五个年轻的小娘子和几个孩童围到妇人身边哭，问她发生了什么。

        原来这几个小娘子和孩童竟然是马匪从游商中掠去，顺手被这群沙匪救下。眼看着一地亲人惨状，个个都觉得痛不欲生。

        发呆的妇人似是被这悲痛的哭声唤回神，面对族人的追问，突然就指着竹屋里丧丧的丹火大喊：“妖孽！那是妖孽！妖孽害死了所有的人！所有！妖孽！你们快杀了妖孽！”

        两队女沙匪都沉默。小娘子和孩童都拿惊恐又饱含恨意的眼光看向竹屋。

        竹屋里的丹火也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默娘冷下脸直接抽刀了结了这妇人，另一队的女沙匪没来及阻止，抽刀逼开默娘就要给这妇人救治。

        默娘冷冷看着这队人，一字一顿冷声道：“万重山仙子曾明令，不得污蔑生灵为妖孽。焰娘，你这是要再拖天下女子给她陪葬？”

        焰娘没有说话，原本准备给这妇人包扎的两个医女却不肯再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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