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活着的剑鞘

身上的骨骼像一寸寸压碎重组，痛不欲生。体内突然涌现一股气流，流窜全身，心脏仿佛打破一丝壁垒，充满活力地跳动起来。

        那股气流让她站起来，让她不断执剑对空中的漩涡发起反抗，吐血，挥剑，吐血，挥剑，像一个枯燥性的循环，一剑一剑接连不断。

        直击大脑的痛，像雨水一遍遍冲刷神经。

        她脸色煞白，青白之色像死人的脸色，只有嘴唇上沾染到的鲜血添了些艳色。可这艳色着实透着令人心惊的诡谲色彩。

        莹白如玉的手指骨节分明，与血色交相辉映，像一块内里沁着血色的羊脂白玉。

        最后一剑，以摧枯拉朽之势与漩涡狠狠相撞，整个迷密云空间震动一瞬，远处巨大的镜子开始从顶部至下寸寸皲裂。

        池鱼吐出一口心头血，仰倒在石子路上。她微微颤动睁开眼睛，天空中光点的亮色在眼前形成五彩的光晕。黑色的漩涡受到重创，颜色变得极浅，整个缩小到豆粒般大。

        心头血溅在手腕上，沁入红绳上系着的铃铛中。

        血入铃铛的瞬间，远在万里之外星华海的江地雁好像感知到什么。他薄如蝉翼的眼睫轻轻颤动，睁开干净清澈的眸子望向远方，宛如精灵纯净的气息在这一方天地四处飘散。

        生命树和月亮泉在他旁边，为这片无尽的海域增添一抹亮色。

        生命树已经收起了枯黄的叶片，整棵树正朝着生机勃勃的方向发展。在树根底部栽种下的豆豆树的幼苗已经抽出了枝丫，它细细地缠绕到生命树粗壮的树干上，仿佛和生命树融为一体，共生共存。

        一旁的月亮泉静静流淌，偶尔泉中折射出几颗星子的光芒，与波光潋滟的水纹相衬。那水波荡起的粼粼水波，犹如一个个不规则的小格子，映出不同的天地和景色。

        江地雁站起身来，给努力生长的生命树和月亮泉设上一个外人看不见的透明罩子后，握住有些异样感的左手手腕，一个跃身跳入月亮泉中。

        池鱼躺在地上盯着光点看了许久，直到眼眶有些酸涩。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江地雁，过分脱力的她有些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

        她手掌撑在地上，努力将自己的上半身半支起来，仰抬起头，极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眼帘上有血滴下来，遮住她的视线，血滴不听话地流到眼睛里，池鱼感受到眼睛里异物感，下意识闭眼。

        撑在地上的手掌只能靠着地面的支撑才不至于瘫倒，其实双手早已脱力，一时之间拿不起手来擦眼睛。

        闭起眼睛的池鱼听觉变得敏锐，她听到有脚步踩在石子路上的声音，有人在她身侧轻轻蹲下，半抱住她将她靠在怀里，用柔软的指腹擦去她眼帘上的鲜血。

        她勉力睁眼，混沌的脑子失去思考的能力，眼前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被她统统暂时忽略。

        她张口想说话，声音依旧卡在喉咙里。

        不停地尝试，不停地憋起了全身力气想发出声音，她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想说话。

        可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好像失去了一些表达的能力。

        江地雁柔和的声音在池鱼头顶响起:“没关系，没关系的。慢慢来。”

        他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从这个地方惨烈的景象来看，一定没有发生什么好事。

        他在竭力安抚她的情绪。

        他将池鱼的胳膊托起，避免垂在地上被尖锐的石子扎到。手掌下的身子一直在微微打颤，不知道是过于脱力导致还是其他原因。

        被血染红的衣服冰冰凉凉的，他从看到这一幕便皱起眉头，手下动作越发轻柔。

        池鱼直盯着江地雁的眼睛，她的神色没有刚才那般紧绷。

        江地雁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了窒息的难过，那些本该在眼里的眼泪，仿佛流去了心里。

        她脆弱的像个颤巍巍靠在桌边的瓷器，只要用一点力轻轻碰她一下，她便会摔下桌子，粉身碎骨。江地雁毫不怀疑，如果此时稍微再有一点轻微的精神刺激，她怕是发疯都不一定。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做出口型。

        江地雁很容易就看出她在说什么了，他再次把她埋到他的怀里，一遍遍安慰她，沉默的，安静的，无声的。

        “阿燕，大家……都……没了。”

        她脆弱的，无声的，哽咽到几乎说不下去的话。

        她埋在他怀里不停颤抖，整个身子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江地雁很快感到自己腰前的衣服湿了一片。

        她哭的厉害，偶尔传出几声闷声闷气的哽咽声。

        好的坏的，都不在了。

        江地雁不停地拍着她的背部。等到池鱼哭得累到睡着的时候，视线看向半空，瞥见豆粒般大的漩涡，那个地方的气息和令怀里的人受伤的气息如出一辙。

        他眼神里泛过一丝冷意，在不惊扰池鱼的情况下一掌拍出，直接把仅存的漩涡拍散了。

        漩涡散的无声无息，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在看不到的迷密云外围，这个区域聚集的云雾全部渐渐散开，消失不见，有星子的光线从远处顺着没有任何阻挡的轨迹闪进来。

        他在打出这一掌后身体变得稍微透明，他是借助空间通道过来的，待不了多久，在他消失前，一些隐藏的危险必须解决掉。

        所有象征残存精神力的光点聚集起来，宛如存在一股巨大的吸力，将池鱼在神都时买的石子悉数从星力徽章的格子中吸出来。

        天空一处仿佛变成一个巨大的铁炉，光点和石头凝聚混合，锤炼磨打，像有一把无形的锤子在反复敲打，使其成型，隐隐地透出剑鞘形状，刚好和池鱼执起的明月剑契合。

        这是……

        江地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看了眼怀中的人，手中凝起一个微小的光团，朝空中铁炉弹去。它像是一个无比牢固的粘合剂，加快了剑鞘的成型过程。

        那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剑鞘，石头的纹路在上面流转，光点完全没入剑鞘看不清一点痕迹。

        但这把剑鞘拿在手里却温暖，光明，能感到生命的厚度，就好像……它是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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