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雨夜

豆大的雨点落在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雨下得有些急，还来不及找到舒服位置窝着的雨水便被推搡着顺着微斜的屋檐往下滴答。风鼓鼓飒飒，山上枝干稍微细些的树木被压折腰身，险被折断。到了夜半时分，夜空中电闪雷鸣越发激烈，将黑夜映成白昼，宛若神仙斗法。

        池鱼被一道炸天的响雷惊醒的。

        她睁开眼睛，眼前是漆黑一片的房间。暖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冷风顺着门缝和窗缝挤进来，带着湿凉的寒气，屋内只勉强残留着暖气的余温。

        雷光和电光从房外疾驰而来，照亮房间的一角。耳边传来大响，轰隆的声音仿佛要震穿耳膜，但听着不像雷声。紧接着传来的像是大片石头滚落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

        池鱼忽地坐起身来，厚实的被子堆到腰际，单薄的上身染上寒意，很快触及肌肤。她起身的瞬间，房子微微晃了晃，外面灯光相继亮起，传来乱糟糟的人声。

        密密的敲门声响起，奇宝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池鱼，快出来，山塌了。”

        灯泡忽闪，不知什么时候全部熄灭了，也没人上前查看情况，大家都无暇顾及。

        民宿的旅客都聚集在屋前的院子空地，所有人战战兢兢。这是山上，他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躲，何况民宿靠着山中桥，更易发生坍塌，这个院子是附近唯一可以躲的空旷地。

        所有的雨衣、雨伞等防雨工具都被拿过来使用，滂沱的大雨中谁也不敢说要去其他躲雨的地方。这种时候，任何建筑物都已经不安全了。

        三人蹲在众人中间，穿着雨衣的江地雁低低咳了一声，额前头发被雨打湿，偶尔雨珠顺着脸颊滑落。

        刚才他就已经站在门外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

        她出门时抬头就看到江地雁，他身上也套着奇宝匆忙找到的雨衣，依靠在门口旁边的白墙上，唇色苍白，看她出来抬眼往这边望了一眼，又虚弱地垂下眼眸，眼睛微闭，一副看起来很想睡觉的样子。

        刚恢复意识的身体还没适应，就被迫在屋外的滂沱大雨中待着，也难怪身体出现一些应激反应。

        池鱼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他苍白的脸上出现异样的红晕，心里感到不对劲，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额头滚烫，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这是发烧了。

        “没事。”江地雁握住她探过来的右手手腕，闭着眼睛声音沙哑地开口。声音有气无力，嗓子也因为缺水不舒服，干涩到有些说不出话。

        他手的温度和额头呈现两个极端，手冰凉到像一块没有温度的冰，池鱼被他碰到的瞬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你发烧了。”两人旁边的奇宝意识到这件事情，语速加快，有些担心和心急，“发烧的人怎么还能在这儿淋雨。这雨，到底什么时候才停啊？”

        “发烧算什么？雨又算什么？你听到刚才塌山的声音了吧？如果山整个塌下去，我们一个也跑不了。”旁边不认识的人暴躁出声，语气绝望又恐惧。

        伴随着外面传来的山体倒塌声，地面都在微微抖动，人群中恐慌不安的情绪蔓延。

        “我们会死在这吗？”

        “就算不在这死，淋一夜雨，这又没有医院。如果出不去，和等死也没什么差别。”有人丧气发言。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

        “我家里还有父母，还有妻子孩子呢。”

        “这里都这样了，那阳城和朝城呢？不会也这样吧？”

        人群中呜咽声一片，霎时场景混乱起来。人们压抑的情绪好似破了一道裂口，人群顿时躁动不安。

        “没事，会没事的。”江地雁按下想起身的奇宝的肩膀，“哪里都不要去，在这待着。”

        他的声音虚弱，语气坚定，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像一条区别于背景音的线直通到底，传到人的耳朵，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对，没事，没事的。”

        “没事没事。”

        不停有人重复这句话，似乎受到莫名的力量感染，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奇宝被他按住只能坐下，但仍然觉得不妥当。

        “这样不行，至少不能再淋雨了。你身上的伤口还没长好，等一下发炎就麻烦了。”

        这人力气太大了，看着虚弱，谁知道受伤还这么有劲。

        江地雁的耳朵动了动，似乎觉得有点冷，他把雨衣的帽檐压低了些。

        两人正说话时，一把伞举过头顶遮住了飘溅的雨滴。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拿到的伞。奇宝惊讶，他们的雨衣也是因为下手快才拿到的，雨具较少，有的甚至几个人扯着一块雨布躲着，根本没有多余的雨具。

        池鱼努力探起身子，把伞举过江地雁头顶。在雨衣和头顶雨伞的双重作用下，暂时清出了一个不受雨水侵扰的空间。

        “刚才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去找人换的，正好那个人想要雨衣。”

        “奇宝，这还有一把，你从那边遮着点。这伞挺大的，能挡一点是一点吧。”

        她说着又递给奇宝一把伞。

        “可是……”奇宝欲言又止。他刚想把身上的雨衣脱下来给池鱼，便收到了池鱼坚定的拒绝目光。

        池鱼即使穿着厚实外套身体也显得单薄，现在没了雨衣的遮挡，雨伞又打不下两个人。她一边身子侧到伞外，雨水混着泥水都溅到了外套上，只是因为外套是黑色，不太明显。

        她刚才用自己身上的雨衣与别人换的伞。

        江地雁扯住她的外套，往自己的方向微微拉了拉。他眼帘垂下，遮住了大半眼睛，眼睛闭的只剩一条开开合合的缝隙，看不清眼里的神色:“近一点，冷。”

        天色慢慢亮起来，雨慢慢地也停了，清晨的一切显得万籁俱寂，寂静平和的光亮逐渐笼罩这个小院，周围的景象也隐约显出轮廓。

        院子的围墙塌倒一块，透过围墙的空缺隐约看到桥对面坍塌严重的山体。但桥好像没有塌，依然横跨两山之间，甚至摇晃倾斜的迹象都没有。

        “那……是……什么？”

        有人指着那边，声音惊恐不定。

        蒙蒙亮的天色隐约能看到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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