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城中黑影

池鱼在“李记”住了三天，也是她来到诸天城的三天。这三天她一直在做一个同样的梦。梦中她站立在一望无际的大漠，黄沙随风飘扬，远处的天上太阳遥遥的挂着，周围开阔荒凉。

        由于隔得太远，隐隐约约看到一只赤红的鸟站在太阳上，高声啼叫。啼声清脆，响彻万里。金灿的太阳随着啼叫越发被映的火红。

        毫无征兆的，太阳掉下来了，猛地砸进沙漠，天暗下来。

        每当太阳掉下时，池鱼总是感到心悸。那是足够碰撞世间万物的力量，夹协着滚滚热浪，却瞬间掉进黑暗。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手总是反映着身体的本能，一次次不自觉的握紧。掌心有光忽闪忽闪。

        早晨，池鱼在“李记”吃完早饭打算在附近走走。

        李记主要是李婶和李叔在经营。李叔一般待在厨房，厨房才是他的主战场。李婶是一个胖胖的和善人，有时候会过去帮帮忙，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前院招呼客人。正如大胡子说的一样，收费很便宜。一天吃住下来只要一星力。

        池鱼回想自己这几天吃的各色食物，默默的摸摸吃的鼓起的小肚子。

        绕着李记往外走。路边有些小摊，摊主推着车底安装滚轮的四四方方的摊铺，可以即走即停，走的是灵活流动经济路线。

        听说诸天城中心区域才是最繁华的地方。不过这里即使有些远离中心区域，也还是很热闹。

        池鱼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看这看那。很多东西她以前都没见过。像雕刻精美的发簪，生锈的刀剑，微微闪光的大小不一的石头，散发扑鼻香味的美食，……

        还有些类似各种颜色营养液的东西。她觉得很好奇，还问了下。摊主说是魔法试剂，可以增强力气，亲近魔法元素，治愈伤口……营养液也有，只不过在诸天城不太流行。

        诸天城就像一个异世界，像穿越时间空间囊括了各个世界的一个节点。

        墙角，在昏暗些的地方，一坨坨黑影蜷缩在角落。仔细些看，模糊中能看出人形。他们用黑袍包裹全身，隐约可见瘦骨嶙峋的身躯。

        池鱼从墙角走过时，被靠外些的黑袍人忽然拽住裤脚。

        她被拉的踉跄一下，稳住身子后看到抓住裤脚的手。很白，是营养不良的白，也很瘦，是皮包骨头的瘦。

        感受到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指尖的颤抖，池鱼蹲下看向手的主人。

        抬头望去的时候，以她的角度正好与黑袍人对视，瞥见宽大的袍子下一双漂亮的眼睛。

        晶莹剔透，如珠似玉，藏着世界一切的一双眼睛，不分性别的美丽无邪的美。唯一不协调的是，自眼底向上染到几丝衰败之气，一下子破坏了这种自然的美感。

        有种干净美好的东西被破坏的易碎和绝望。

        此刻，那双眼睛有最纯粹的欢喜和，

        ……求助？

        池鱼被那双眼睛惊了心神，但又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眼神表露的信息。但眼睛的主人似乎反应过来什么，眼神中透出一丝迷茫。随后低下头收紧了衣袍，再也不肯表露任何信息了。

        “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她试探性地轻声问。

        得到的回应只是越发收紧的衣服，包裹的不留一丝缝隙。

        她看着这些非常排斥外人的黑影，踌躇着在原地停了一会，转头去附近小摊上买来一些水和食物，又跑去刚才的魔法药摊上买了一管生命药剂，据摊主说能够具有恢复生命气息的作用。

        这里的生命药剂跟营养剂差不多。池鱼星力不够，买的最低等的那种。一根透明的长管内装着一些绿色的液体。颜色不太好看，但让人看着心情很好，像看到春日的草长莺飞，四季的变换更迭。

        紧接着又去附近的小吃摊上买了一些水和食物。

        那小吃摊的摊主看她频频望着不远处的那些黑袍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劝她:“姑娘，救不活的，这些人不行了，快死了。”

        池鱼抬头看一眼摊主，又迅速微微垂下眼帘。她一言不发，沉默的接过包好的吃食。

        回到黑影前，把东西用干净的油纸包好放在几人面前。迟疑了一下，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扯了一下刚才漂亮眼睛主人的衣角。

        很清楚地感觉到指下隔着衣料的皮肤抖了一下。

        小吃摊的摊主看着角落的黑影和他们面前的吃食，轻轻叹口气，忽然耳边传来一道怕惊扰其他的轻柔女音。

        声音如死水般寂静，隐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城内的规矩不是不会死人吗？”

        摊主吓了一跳，浑身一抖。转过身才发现是刚才给那些黑影买吃食的小姑娘。

        他缓口气，露出一种奇怪的悲天悯人的神情，似乎这种非正常的死亡有一种麻木的平静:“对，按理来说是的，对于大多数人也是成立的，这也是诸天城的规矩。但总有这么一两个意外……”

        总有那么一两个种族，他们享受了得天独厚的好运气，自身便是一种规则，自然也就在诸天城的规矩之外。

        在这里生活久了的人，大家都知道。墙角黑袍裹身的人不冒犯，不多事。这是约定俗成的默契。有时候，看不见，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尊重。

        这是诸天城内唯一死亡的可能性。也是诸天城对于死亡的尊重。

        不过这种也少见，往年几年都见不到一个。最近不知怎么地，倒是多了起来。

        对于他们这种，弥留之际进入城中，也只是想找个舒心平静的地方走完生命最后一程。

        在几乎只有这种情况，你可能会见到一辈子也见不到的诸天城的守城人。只是当他们出现的时候，说明那些隐在墙角的人已经失去了他们的生命。

        他们这种种族，生和死自己都有感知。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体的生机和衰败。可能最后时候，死亡反而是种解脱。

        池鱼无意识的在城中走了好久，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

        她自己有过无数次濒临死亡的时刻。当那种时候，感知好像离自己远去，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可身体内的无数个细胞好像还在拼命为你的生命努力。那是它们对想让你活着的渴望，在那个时间，你是你自己身体的宇宙。

        可墙角的那些黑影，像不会发芽的种子，好像自己的身体都抛弃了他们。

        天色渐渐暗下来，黑夜的气息侵蚀着入侵。

        最后一缕亮光离开陆地的时候，池鱼被身边突然出现的漩涡吸了进去，有光忽闪忽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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