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被摊开的难堪
二人一等就是一天，到了夜幕降临也没看见李芳芳的踪影，若月守在昨天夜里门口那一小块黑暗的阴影里，看着来来往往的男子，看谁都像是做金融、斯斯文文、和和气气的，雷穆阳看着她，忍不住笑出声。
“怎么了？你笑什么？”
“你别看了，你找不到她丈夫的。”
“……为什么？”
雷穆阳老神在在，“昨天你和她相遇的时候，是几点？”
“晚上……九点左右吧。”
“那么晚，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出门，足以见得家里没有人，她丈夫要么深夜晚归，要么……根本就不住这里。”
若月皱眉，“万一他昨天晚上加班呢？做金融嘛，加班很正常！”
“加班和晚归，冲突吗？可究竟是加班，还是有意为之，那就不好说了。”雷穆阳垂下眼，仔细想了想，“那么，我们就可以把‘他丈夫很爱她’这一项排除了，如果他真的很爱她，就算工作很忙，在明知她精神有点问题的情况下，是不会让她独自带着孩子在家那么长时间的，可那些老太太也说了，这些年，都是她一个人在家。”
若月叹服的点头，“有道理……那现在，这件事就只有两个可能了，如果李芳芳没有进展，我就打算……”
话音未落，雷穆阳一把把若月拖到自己身边，二人隐匿在黑暗中，若月噤了声，静静的看着，李芳芳在小区门里探头探脑的向外张望，还是推着婴儿车，牵着大儿子，见门外没有人，悠悠缓缓的出了门，左顾右盼。
若月和雷穆阳互看一眼，这个李芳芳，有问题！
她在网上求助，引起轩然大波，众人闻讯而来，她又什么都不说了，昨天，若月表明了身份，她如果真的像她言语里一样那么坚决的拒绝采访，这几天都不会出来，若月看了看表，还是差不多九点，她这徘徘徊徊……
难道，是想说真相，又怕别人不信她？
想到她从未拿出伤情鉴定，莫非……是她根本就没有证据，所以才怕别人不信她？像那些老太太一样，说她是神经病？
若月立时就要追上去，雷穆阳拉住了她，“等等！你这么追上去，有几分把握？！”
若月犹豫了一瞬，“如果我没猜错，她是怕她说了我不信她，只要我告诉她我相信她，她应该就不会那么抗拒了！”
雷穆阳想了想，“你待着，我去，她一会儿跑回来，你拦住她，告诉她你要说的话，听明白了？”
若月点头，又摇头，不懂为什么他要说李芳芳会跑回来，可还来不及问，雷穆阳已经离开了，他拉起运动外套的拉链，遮住了半张脸，朝小广场走去。
若月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可他都那么说了，她也就在原地等，她着急的来回踱步，不时看看小广场的方向，约莫过了一刻钟，李芳芳真的又推着婴儿车牵着大儿子跑回来了！
她比昨天夜里更惊恐，满脸泪水，若月赶紧拿出记者证冲上去拦住她，“李女士，我是电视台的记者，你有什么你说出来，我会相信你，帮助你的！”
慌乱的李芳芳看着她愣了愣，一把推开了她，惊惧的看了看后面，一溜烟又跑进小区去了，若月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头，看见远处雷穆阳走来的身影，雷穆阳也看见了她，却没走过来，她会意的又回到大门旁那个黑暗的小角落，雷穆阳这才迈步朝她走过来。
可还没等雷穆阳走到她身边，不远处就响起警笛声，若月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李芳芳的声音从墙隔壁传来，“有人要杀我！救命……我就在小区门口！”
若月这才后知后觉，刚要出去解释，警车就已经停在了路边，她看了一眼雷穆阳，雷穆阳用眼神示意她别出声，她只能站在原地，听着李芳芳是如何同警察描述，雷穆阳要害她的。
若月着急不已，几次要出去解释，可雷穆阳却始终瞪眼不准她去，警察把一行人带上警车，若月只能打了个车跟在后面。
派出所里，李芳芳边哭边控诉雷穆阳要害她要杀她，雷穆阳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看着站在李芳芳旁边的大儿子，大儿子低着头，紧紧的拉着小宝的小手。
“她说的，你承认吗？”
警察转头问雷穆阳，雷穆阳看得太出神，没听见，警察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喂！看什么呢？”
“啊？”雷穆阳看了一眼声泪俱下又惊恐万分的李芳芳，“我不承认，我不认识她，我只是刚好路过，在打电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跳起来说我是谁叫来害她的，我也不太明白，然后……你们就来了。”
“他说谎！他就是跟着我，图谋不轨！”
李芳芳哭着大喊，雷穆阳无奈，拿出手机，展示自己的通话记录，其实最上面一个号码是他当时胡乱拨的，“我确实只是在打电话，你们也可以去调监控，路上都有监控的。”
警察看了一眼雷穆阳的手机，心里信了七八分，因为，这已经不是李芳芳第一次如此报案了。
李芳芳总是报案说他丈夫打她，害她，可什么证据也没有，他们也只能调解，这些年里，都已经习惯了。
警察无奈的叹气，转向李芳芳，“李女士，你说他要害你，可你也没有证据，人家是有证据在打电话的，你怎么讲？”
李芳芳说不出话来，只是哭，警察也无奈，互相看了一眼，“这样吧，你们把身份证拿来登记一下，这件事就当个误会，就这么算了，好不好？李女士，你总是没有证据就报案，我们也很为难的，这片区不是只有你一家住户，我们每天事情很多的，赶紧登记一下，你回去吧，啊？”
李芳芳沉默不言，雷穆阳把身份证交到警察手里，警察按照流程把他的身份证交给一旁的记录员在电脑上登记，又回头去劝李芳芳，这劝了一会儿吧，李芳芳也犹犹豫豫的拿出了身份证，可记录员却忽然站起来，“头儿，不太对劲……”
二人耳语了一番，目光看向雷穆阳，李芳芳看着，警惕的收回了自己的身份证。
这样的目光雷穆阳太熟悉了，他依旧坐在原地，目光里也没有回避，不多时，警察走到雷穆阳面前，脸上都是防备，“你叫什么名字？住哪儿？来这儿干什么了？”
雷穆阳在心里叹了口气，“雷穆阳，住闵行，我只是路过。”
“闵行哪里？”
“南街。”
“你要去哪里？”
“青浦。”
“去青浦干什么？”
“找朋友。”
“找什么朋友？姓什名谁，什么职业？”
雷穆阳实在忍不住，长舒了口气，“请问，这些跟这件事有关系吗？”
“有没有关系你也得答！人家报警了，我们就要调查清楚，你要是心里没鬼，怕什么？！你说你只是路过，为什么那么多路你不路过，你非要从人家身旁路过？！你要是没有问题，人家为什么不报警抓别人，就报警抓你？！”
薄怒浮于雷穆阳心间，他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叹了口气，“冯若月，记者。”
“电话号码多少？”
雷穆阳说出号码，记录员拨通了电话，“喂，请问你是叫冯若月吗？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雷穆阳的……请问你是什么职业……”
记录员问着，雷穆阳皱着眉垂下眼，难堪得抬不起头来，这样的事，在这些年里，他早已习以为常了，他当然知道记录员为什么会说情况不对，因为他有故意伤人的案底，对于有案底的人，警察多问几句，也是应该的。
可是，这电话一打，相当于把他过往那些独自承受的难堪，统统都在若月面前摊开了，她那么聪明，不会想不到自己这些年的情况。
眼眶泛起薄红，他在她面前，连维系一丁点仅有的，伪装的尊严，都做不到了。
他从监狱里出来那一刻他就明白，他的人生，彻底改变了，他或许可以做到背地里慢慢消化掉其他人的目光，可唯独若月，不可以。
他知道，她不会像其他人一样看不起他，觉得他是杀人犯，可他怕，怕看见她同情怜悯的目光，他年少时最大的期望就是希望将来的自己可以让若月放心的依赖，可如今的自己，全是不堪。
这种种不堪，在若月面前摊开，他甚至都有些开始害怕，一会儿要走出派出所，和她目光相对了。
记录员挂掉了电话，和警察点点头，警察防备的看了雷穆阳一眼，“登记吧，登记完就散吧。”
流程走完，身份证还到了雷穆阳手里，他站起来，犹豫了几次，只能走出去。
若月不远处来回踱步，不知道这事怎么就闹到了派出所，她接了那个电话，也不知道和雷穆阳的口径统不统一，好容易看见雷穆阳从大门出来，她赶紧迎上去拉住雷穆阳，“怎么了这是？怎么就报警了？你还好吗？没有人为难你吧？”
雷穆阳笑了笑，不太敢看她关切的眼，“没事，走吧。”
若月回头看了看派出所，也不想管李芳芳了，跟上了雷穆阳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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