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网 > 周生如故之浮生若梦 > 第48章 第48章

第48章 第48章


江南四季如春,即便是在冬天草木依旧是郁郁葱葱。想到即将见到阿爹,时宜心情特别雀跃。一路上都趴在窗边张望,恨不得直接就飞过去。

        一路颠簸,马车终于到达了山脚下。山路崎岖,三人弃车步行。这个山并不是很高,但是秀美非常。山脚下有一个巨大的半圆形湖泊,跟清河郡漼府后院的半月湖很像。

        时宜眼睛有些酸涩地感叹:“这湖可真美!凤将军,这湖可有名字?”。

        “啊?王妃恕罪”凤俏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听到时宜叫自己赶紧回过神来抱拳请罪。时宜微笑着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周生辰了然一笑道:“在担心萧宴?”自从昨日萧宴急匆匆地离开,凤俏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

        “师父!哪有?”凤俏脸颊通红,不自在地把玩着刀柄。

        周生辰不置可否一笑,看着风景秀丽的山水眉宇间也起了些许的忧色。看昨日萧宴的神色,他怕是已经知道身世了。也不知道今生的萧宴会如何面对,学了几年的佛法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刚刚王妃问什么?”凤俏压下心里的异样,红着俏脸转移话题。

        时宜掩唇笑道:“这么漂亮的湖应该有名字吧?”看来缘分这东西果然妙不可言,这一世的凤俏依然对萧宴动了心。但愿萧宴能平安渡过此劫,也愿今生二人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凤俏脸颊的热气总算降了几分正色道:“原本附近的村民叫它海子,十年前您父亲李大人给它起名叫望乡湖”。

        “望乡湖?”时宜喃喃自语,所以阿爹才会在这里一呆就是十年?鼻子一酸,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守在与清河漼家院里相似的湖边,日日望着故乡。原来阿爹在用这样的方式与阿娘、自己相守。

        周生辰心疼地把时宜拉进怀里轻声安慰道:“没事了,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周生辰,我难受”时宜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满心委屈地道。只要一想到这十年阿爹就守着这么一个望乡湖,她心里就被辛酸、难过塞得满满的。

        “我知道”周生辰轻轻蹭着她泪湿的脸颊柔声道:“走吧,他就在山顶等着你”。

        ……

        山顶,半人高的院墙由大小不匀的石头垒成,稀疏的柴门里面是两间同样石头砌成的茅草小屋。

        时宜看着这简陋的小院,心疼的几乎站不住。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不是说很多人向他请教学问吗?怎么会……”住的这么简陋。

        凤俏面露钦佩之色:“村民说李大人从来不肯接受别人的布施,这些年一直是靠着在山里挖野菜充饥,偶尔拿挖到的药草换取些许的粗粮。往日拜访的人很多,这几日一直闭门谢客才清净些”。

        时宜迫切想要上前喊人,话临到嘴边又有些犹豫踟蹰,心里又莫名地满是恐慌、胆怯。周生辰对凤俏示意一眼,凤俏领会上前高声道:“无名大师,北陈故人来访,烦请大师开门”。屋里久久无人应声,若不是萧宴留下的人说他并未下山,都要怀疑屋里是否有人了。

        凤俏看时宜十分焦急地说不出话的样子,又高声喊了一遍。又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沧桑淡然的声音:“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诸位请回吧。”

        时宜一听到这个声音,早已通红的眼眸里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心里五味杂陈泪眼模糊地轻启朱唇哽咽道:“清河郡漼氏时宜求见无名大师。”

        简陋的木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满面沧桑的老人站在里。他胡须花白,就连头顶新长出来的发茬儿也是斑白。他一身满是补丁的灰色僧袍,两只手死死地抓住门边支撑着身体,浑浊的泪眼径直朝着时宜看过去。只需要一眼他就知道那便是他思念了十年的孩子。

        他哽咽一声拔腿就朝外面跑去,却又被那恼人的石头绊了脚,迎面摔倒在了地上。他顾不得手掌的刺疼,连滚带爬地起来打开柴门慈爱又满是愧疚不安地看着时宜,嘴唇哆嗦着竟不敢再上前一步。

        时宜看到门开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这个满面风霜的老人,就是当年风流倜傥的李七郎——她找了两世的阿爹。即便是他已经与记忆里的模样判若两人,即便是什么都变了,可是他眼眸里那温柔慈爱之色一点都没变。当看到他摔倒在地又急急爬起来给自己开门时,本就一直在肆虐的眼泪像开了闸的湖水一样奔腾而出。

        “阿爹……”时宜呜咽着扑进那个颤颤巍巍的怀抱。李七郎被时宜突然的拥抱扑得后退了半步又竭力稳住,手臂紧紧地回拥住了日思夜想的女儿。只是那带着血迹与脏污的手几番哆哆嗦嗦,终究没舍得脏了女儿的衣裙。

        尽管阿爹已经不再高大结实,身形也有些佝偻,阿爹的怀抱依旧温暖的让人贪恋。时宜贪心地伏在阿爹怀里久久不肯出来。只是阿爹的手,为什么没有像以前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时宜突然想到刚刚阿爹摔倒了,她赶紧站直身体抓住阿爹的手查看。

        干枯粗糙的手掌几道砾石擦出的血口子上沾满了泥土。时宜赶紧用袖子胡乱擦了一下一片模糊的眼眸,掏出手帕轻轻地清理着血痕上的泥土。

        “疼吗?”时宜吸着鼻子哽咽着问,她一边轻轻地擦着,一边轻轻地呼着气。就像小时候每次她受伤了,阿爹也是这样温柔地给她呼呼就不疼了。

        “不疼”李七郎潸然泪下,眼角却笑出了深深的褶子。以前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没有妻女的日子一天一天的度日如年,而今天他突然觉得时光怎么过得那般快。仿佛是被岁月偷走了十年,一转眼那个整日赖在他怀里撒娇的囡囡长成了大姑娘。

        时宜用帕子包裹住他的手掌,满心酸楚地把自己细嫩的脸颊贴在他的手心磨蹭。细细地感受那粗糙干裂的大手带来的令人心安的温度。

        曾经的阿爹文韬武略样样不俗,尤其画技堪称一绝。那本来白皙修长执笔作画的手,即便是被岁月摧残成了满目疮痍的模样,还是那么的温暖让人眷恋。

        李七郎面色苦涩地想要躲闪,却被时宜紧紧抓住,他眼神中的卑怯渐渐淡去,神色越来越柔软。

        “凤姑娘,陛下亲自率领军队正在上山”一个萧宴的侍卫向凤俏禀报。为了防止李七郎偷跑,萧宴在山下安排了侍卫守着。这几年凤阳王萧宴身边只有凤俏一人,殿下又待她非同一般的亲近。萧宴的亲卫几乎默认了这凤姑娘就是未来的女主子。

        凤俏挥退侍卫,焦急地对周生辰道:“师父怎么办,南潇帝这么快找来了”。时宜急急拉着周生辰的袖子眼神询问他该怎么办。

        周生辰与时宜十指交握温柔淡定地道:“莫急,一切有我”

        李七郎这才注意到这个气质非凡的男子,居然与自己的女儿关系匪浅。他迟疑着道:“时宜,这位是……”

        周生辰放开时宜的小手,郑重一礼:“南辰王府周生辰,拜见岳父大人。”

        时宜站在周生辰身边,脸色微红羞涩地低着头不敢看阿爹。李七郎愣住了神,时宜都成婚了?

        他竟像是误入了桃花源,一朝入世须发皆白、还没抱够的囡囡已经嫁人了……时光都去哪儿了?

        李七郎胡乱抹了一把浑浊的泪水,五味杂陈地连连点头道:“小南辰王周生辰?我知道!是个好儿郎!是个好归宿!”

        时宜过去拉住阿爹的手轻轻说:“阿爹,我和阿娘一直在等你回家”。

        “我……”李七郎躲闪着时宜期待的目光。养尊处优的三娘想必风采依旧,而自己再也回不到往日的那个才情绝艳的李氏七郎了。良久他苦涩地笑道:“我…配不上你娘……”。

        “周生辰,我变老了变丑了,你会不要我吗?”时宜微笑着看向周生辰道。

        周生辰心中了然,走过去牵起时宜的手,庄重地道:“不会,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两人目光坚定地看着李七郎,真正的爱情啊,是灵魂与灵魂的相约,哪里会只看到美丽的皮囊?李七郎泪光闪烁地看着二人,三娘真的还在原地等他吗?

        “几位还是等下再叙旧吧,我那便宜父皇马上就要上来了”萧宴一瘸一拐地走上来,满身狼狈地斜倚在树干上。他身上好几处殷红的伤痕,他看似玩世不恭地朝着周生辰勾唇一笑道:“周生辰,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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