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十月小雪雪满天，来年必是丰收年。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暖房里早就置上了炭盆。时宜抱着手炉神色恍惚地看着窗外的雪。

        新妇才进门，入目之处皆是一片喜庆的红。让时宜想到也是这样一个下着小雪的时候，她执着喜扇嫁给了仇人。

        那天她说：“我出嫁时，师父不要来了”，她怕看到周生辰时自己会克制不住想要不顾一切奔向他的冲动。她不过是一个在平凡不过的姑娘，只想与一个喜欢的人平平淡淡相守到老。然而命运的安排，她喜欢上了一个心怀天下争议满身的男人。

        当他们的结合遭到所有人的反对，她的痴情成为别人攻击他、攻击北陈的武器时。她努力忍住眼泪，把一切的缱绻情深都小心翼翼地藏在心中。既然不能与他共白首，那么就努力去做一个像他一样心怀仁义，以百姓民生为己任的人吧。他做他的小南辰王，守着边疆，她做她的皇后守着百姓民生。

        如果没有那一场山阴之变，他们心中纵有万般情丝，也绝不会越雷池半步。重生后她偶尔也会感叹，那样的结局或许已经是命运的厚待了。只是他付出的代价太沉重了，沉重的她只要想一下就连呼吸都是针扎般的疼痛。

        时宜出神地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忍不住在想：她在一片喜庆中走向他人时，周生辰在干什么？一个人在灶房里发呆、还是在马厩里刷马？亦或者是像在南潇的那个雨夜，在某个无人的角落与她同淋一场雪？

        时宜裹紧狐裘，暖阁里温度并不低时宜却觉得似乎有寒风吹进了骨缝，又凉又疼。

        “时宜，快去劝劝你哥哥嫂嫂”漼四娘风风火火地进来，拉着时宜就往外走。

        时宜一脸茫然地边走边问：“姨母，出什么事儿了”三哥与晓誉姐两人昨日才成亲，不大可能今天就闹矛盾啊。

        漼四娘显然不愿意多说，只是板着脸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她都要被这对新婚夫妇气死了。

        时宜跟着漼四娘进了屋，就看见漼风跟新晋嫂嫂晓誉像是犯了错的一样垂着首站在中间，二人皆是一身戎装。

        时宜当下就明白了缘由，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小南辰王身边的人，都跟他一个性子，舍小我取大义。

        新婚才第二天，看样子他们就打算要各司其职了。时宜心中既为有这样的哥哥嫂嫂而骄傲，而更多的是对他们说不出的心疼。可正是有无数个像他们这样一心为国为民的人守护着这个国家，北陈的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时宜，你来的正好，你哥哥嫂嫂一个要回寿阳一个要回西州。你们兄妹平时最亲厚，你快劝劝他们”漼三娘神色有些焦急。

        “嫂嫂，殿下不是准了你们一个月的假吗？”时宜拉着晓誉的手心疼地道。她知道对于一个将军来说战场是她的使命，可是才成亲就分开太让人心疼了。

        “时宜，你不必劝我们了，我跟漼风都商量好了等会就出发”晓誉红着脸道。成亲后的晓誉多了几分羞涩与妩媚。举手投足间更是隐隐多出些女儿家的柔情蜜意。她被时宜的一声“嫂嫂”叫得颇有些不自在地羞红了脸。

        “那……那便祝兄嫂一路顺风吧”时宜看两人心意已决的样子，倒是不好再说些什么。周生辰曾说过：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愿有一天北陈境内硝烟不再，让所有为了守护国家而牺牲小我的人，都能阖家团圆。

        三娘子也无奈地摇摇头道：“算了，孩子长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

        漼广更是捋着胡须微笑，心里对小南辰王佩服的五体投地。看自己的儿子、儿媳如此胸襟气魄，不难想象作为他们的师父，小南辰王必定是侠肝义胆远在他们之上。漼广再次感叹自己的选择，有一群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守着北陈的江山，北陈何愁不能繁荣昌盛？

        漼四娘原本以为时宜能劝几句，没想到时宜这么简单就被说服了。随即自嘲道：“罢了，我倒是枉做恶人了”。

        漼风笑着朝着四娘行礼道：“姑姑的心意，漼风感念在心”。时宜也抱住漼四娘的手臂娇声笑道：“姨母的良苦用心哥哥嫂嫂自然是知道的。”

        “罢了罢了，随他们去吧，只战场上刀剑无眼且记得万事小心”漼四娘无奈地道。

        两位将军如获重释，不久两匹矫健的棕红马相携离开了漼府。

        临近寿阳，分别的路口。

        漼风看着英姿飒爽的妻子满眼的温柔与不舍，晓誉被看得耳面发烫喃喃道：“漼风，我该走了”。

        漼风并不答话，只是深情地看着她，直到把那带着英气的俏脸看成一片大红布。他才万般不舍道：“娘子，保重”。

        晓誉嘤咛一声：“相公，保重”。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

        一善堂

        短短不过两刻钟，杏仁已经叹了18声气了。时宜关切地轻声询问：“怎么了？不舒服？”杏仁是那种吧一天到晚活力满满的姑娘，何时见过她这样蔫巴巴的时候？

        杏仁苦着脸说：“前几天我哥哥回来了你知道吧？本来大家都挺高兴的，可他一回来就把我外公气病了”。

        杏仁的哥哥时宜听徐老提起过，时宜只知道他叫程荣，随父亲姓。当年程氏一族得罪高氏，一夜间程家尽数被诛。只有程氏父子在长公主的掩护下逃到了关外，还有程荣的母亲当时怀着身孕待在徐家免过一劫。

        程荣自从跟随父亲去了关外之后，就一直杳无音信。后来高氏覆灭，徐老也一直到处寻找终究是没找到，谁曾想前几日他自己回来了。

        看时宜默不作声杏仁接着说：“他回来时一身的伤，整天浑浑噩噩地在屋里发呆。这本来就够让人着急的了，谁知道今日一大早他人又莫名其妙不见，我外公又急又气差点晕倒。”

        时宜轻叹一声倒是不好再说些什么。权倾朝野的高氏一族，当年欠下了多少血债？权利二字让人能一手遮天、呼风唤雨，然而它也能让人逐渐迷失，以至于最终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入谷底。

        权倾朝野的高氏一族、野心勃勃的戚后无一不是死于作茧自缚。底线二字说起来容易，真正守住太难了。当权利化作无数的利诱人心的妖魔，能抵挡住的人能有多少？

        这天下间有几个人能像小南辰王周生辰一样，拥有至高的权利却心怀天下悲悯众生？

        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所以小南辰王的身边，才会有这么多才会有这么多忠臣义士，同他一起保家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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