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第二天一大早，时宜拿着一个食盒刚从家里出来，就看到周生辰撩开帘子从马车里探出头朝她笑。他还真是来接自己了，时宜雀跃着小跑过去羞怯地朝着他伸出手。周生辰微微一笑温热的大手稳稳地把她拉上了马车。

        时宜坐稳之后，偷瞄了他一眼，他正看着自己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时宜被他看得有些脸热，慌忙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一包点心打开，脸上爬上一层薄红磕巴地道：“这是我做的桃花酥，你尝尝”。

        桃花酥是用最新鲜的桃花瓣，挤出汁液加糖和面，里面再加上桃花与蜂蜜做的馅料，最后捏成桃花的形状。中间撒上白芝麻做花蕊，放在吊炉里烤熟。做好的桃花酥入口即化，带着浓浓的桃花香，是春日里最常见的点心。

        周生辰接过点心，仔细欣赏了一番。果然做的栩栩如生，倒是让他不忍心入口了。看着少女期盼的眼神，他试探着咬了一口，果然是一入口满嘴的桃花芬芳，眉眼含笑点头称赞。时宜开心的眼睛完成了月牙，把一包点心都塞过来：“都给你吃”。

        周生辰看了一眼时宜，她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轻咬着下唇，生怕他拒绝的样子，哑然失笑：“好”。

        到了一善堂后，时宜也不下车眼神不舍地看着周生辰。

        周生辰轻声哄道：“傍晚我再过来接你，带你去看看上巳节的夜市。我已支会过漼公”，时宜这才雀跃着下了车。

        时宜经过六年寒暑苦学，王老都说她足以出师坐诊了。可她学医的初衷并不是开医馆，所以她只有偶尔在王老不得闲的时候帮忙看几个病人。多数时候都会立在王老身边打下手，跟着先生学习。

        今日午后王老就出门访友了，时宜代替他看诊，一善堂做的主要是权贵的生意。今日的日行一善已经选出，整个下午前庭没几个病人，时宜一个人完全可以应付。

        孙无暇已经不来一善堂有些时日了，原先时候她总是有事没事地讥讽时宜几句。这些日子她不来，杏仁都觉得没人吵架都有些不适应了。

        一个漫长的下午后，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时宜嘴角噙着笑意快速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杏仁已经百无聊赖地等了好久，看见时宜准备收拾离开，赶紧上前道：“时宜，我们今天去逛街吧，上巳节这几日夜里街上可热闹了，什么稀奇好看的玩意儿都有。”

        时宜有些抱歉地笑笑：“今天不行，有约”。她想起来周生辰说傍晚会来接她，嘴角忍不住上扬。

        杏仁俏脸一垮，不用想肯定是大杀神有约。上次他背着时宜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己一眼，吓得她汗毛都立起来了。长得是俊美就是太吓人了，也不知时宜怎么忍受得了。

        时宜到达门外时，周生辰应站在外面等很久了。他没有乘马车，一个人坐在一善堂斜对面的茶馆喝茶，眼神时不时地朝这边看。时宜的侍女成喜局促不安地站一侧，想来是周生辰特意让她跟着的，他总是那么细心。

        时宜出来时，一杯茶已经喝了大半，他眼神微眯朝着时宜招了招手。看见时宜走过去他迅速喝光了最后一口掏出银子结了账。接过成喜手里的斗篷给细心地给时宜披上，语气中带着不易觉察的宠溺低缓地说：“走吧，我们去看看着中州的夜市”。

        北陈民风开放，又恰逢上巳节，专属于少女们的节日，这几日少男少女们都能带着侍女小厮出门夜游。

        周生辰给时宜披好斗篷又戴上面纱后，时宜亦步亦趋地跟在周生辰的左后侧，就像前世一样。周生辰突然顿住步子看了一眼时宜，时宜一脸疑惑地问：“怎么了？”

        周生辰不置可否勾起唇角道：“没事”，状似随意地拉起了时有些凉的小手，两人并排走向夜市。

        北陈这几年局势渐稳，各地百姓也逐渐多了很多娱乐，很多地方都重新拾起了以前的旧传统，比如上巳节祭祀宴饮、踏青春游流觞曲水。

        虽然夜色已幕，中州城的夜市却是灯火通明，各种吆喝声、交谈声、嬉闹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场比白天更加热闹的场面。或许是因为白天忙碌了一天，借着夜色的掩护人们更加的放松肆意。

        热闹的路两边是各式各样的小摊位，买着各种精巧的小玩意，吃食。

        时宜一路被周生辰拉着手，心一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脑袋也晕乎乎的。直到在一个首饰摊位前，看见一只银质石榴簪子，才抽出被攥的有些发黏的手，拿起簪子把玩起来。

        簪子通身雪色，只在尾部用几颗细碎的红色宝石点缀出一朵小小的石榴花。像夜市上的小摊位卖的东西大多便宜，簪子是银质的，红宝石不过米粒大小的边角料值什么钱。时宜却越看越喜欢。

        商贩笑眯眯地对着周生辰说：“公子，石榴多子多福，就给你家娘子买一支吧”。

        时宜把玩簪子的手一顿，悄悄地看了一眼周生辰。只见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随手摸出一块碎银扔给商贩。从她手里拿过簪子仔细地戴在她的发髻间，认真端详了一番含笑道：“却是不错”。

        时宜的耳尖红得堪比簪子上那细碎的红宝石，也不说话羞涩地任由他看着，绞着衣袖的手心微微发潮。

        “殿下好雅兴”一个身着青色儒衫的男子过来打招呼。他长得并不算很出众，五官很普通身形，通身的气质却让他生出些文人雅士的风姿。

        他眼神扫了一眼时宜，便已经了然于心“这位是……”。

        周生辰握紧她的手郑重道：“本王的未婚妻，漼氏时宜”

        青衫男子朝着时宜抱了抱拳，又对周生辰说：“殿下，我与几位旧识在附近摆了流觞曲水，二位可有雅兴去凑个热闹，然后朝一旁示意，一行男女走了过来。

        时宜只认得刘元和与高淮阳。这一世的高淮阳也是一直在宫中带发修行。她约摸与周生辰差不多大，身姿窈窕，巧笑倩兮地看着周生辰。举手投足间妩媚婉约，绝对不是像她这样的青涩少女能比的。

        周生辰以眼神询问时宜：“想去吗”，他也想带时宜见见他的旧友们，当然如果时宜不想他也不勉强她。

        时宜悄悄挽住周生辰的手臂，瞄了一眼高淮阳语气有些酸溜溜地低声道：“去，为什么不去”。

        流觞曲水是上巳节最传统的娱乐。起初是文人雅士居于一条小溪边，把装满酒的酒杯从上游放在小溪里。酒杯顺流而下流到谁面前，谁就端起饮尽并即兴赋诗一首。后来演变成在自家花园挖一条小溪，或者干脆在木桌上雕刻出弯弯曲曲的水槽，再用流动的水驱动模仿溪水。

        几人来到一处酒楼雅间，光是雕工精美的流觞曲水桌就占了一半。巨大的木桌刻着精美的花纹，中间做出奇巧的弯曲水道，流水潺潺仿佛真的小溪一般。

        也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高淮阳被推挤着坐在了周生辰的上首，时宜挨着周生辰坐在他下方。小南辰王被两个女人夹在中间。上方的高淮阳还还好，只是偶尔露出些许幽怨的眼神，身边的未婚妻却醋意横生，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众人对此都心照不宣，淮阳是从小和他们一起玩大的，她对于周生辰的心思大家都知道。他们这些老友私下里也想成全他们。

        游戏间一个略胖的话痨男起哄到：“淮阳，你与殿下可是青梅竹马，也不敬殿下一杯？”他们这群人都当时宜是被漼家硬塞给周生辰的，言语间根本不把她这个未婚妻当回事儿。

        淮阳倒一杯酒，她眼神含怨地看了一眼周生辰道“花令，伍胥山头花满林，石佛寺下水深深。”。

        时宜柳眉微颦，此诗下一句是“妾似胥山长在眼，郎如石佛本无心”，这高淮阳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就对着周生辰示爱？

        一众人等都饶有兴趣地看着周生辰怎么应答。酒杯流到周生辰旁边时，周生辰做不胜酒力状，眼睛微眯起像是醉倒了。

        时宜算是知道了，他们这次聚会明里暗里都在撮合周生辰与高淮阳。

        高淮阳见周生辰无动于衷眼神流露出受伤的神色，失落地准备坐下。谁知道一只细白的小手拦住了酒杯，抽出一只令状似随意地看着高淮阳道：“月令，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把酒一饮而尽若无其事地坐下。下一句是：闻君有两意，顾来与君绝。若周生辰有喜欢的人，就算是会心碎的痛不欲生时宜也会成全他的。

        时宜根本不会喝酒，一杯酒猛地喝进肚子，已经被呛的咳嗽连连、脸颊通红。眼泪也不知是呛的还是怎的一涌而出。

        周生辰攸地睁开眼眸担忧地看向时宜，哪里有半分喝醉的样子。他赶紧拍时宜的后背，并倒了水送到她嘴边。待她止住咳嗽，又从怀里掏出帕子轻柔地擦干她的泪水。

        周生辰锐利的眼眸扫视了一圈，面无表情地抱拳道：“今日到此为止，告辞”抱起时宜起身离开。

        月色如一帛轻柔的银纱，悄无声息地披在大树上、房屋上，还有来熙熙攘攘的人群上。

        “周生辰，你知不知道我心悦你很久很久啊”周生辰背上的时宜醉眼朦胧。她皱起细眉，眼神幽怨，揽着周生辰的脖子在他耳朵边低语。

        “知道”周生辰嘴角微微扬起，耳朵被她气吐如兰呵的发烫。漼风从小就经常在她面前提起小南辰王的事迹，所以她才会对自己情根深种吧。

        “不，你不知道，我上辈子，上上辈子都心悦你了”声音一点点变低，背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周生辰如遭雷击全身紧绷的像一块石头：“这么……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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