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回到漼家时，天色已暗。用罢晚饭，时宜着了一件白色狐毛领子披风，天并没有很冷，只是她想起了那次他在屋顶找到自己送捷报时，她也穿的白色披风，总觉得穿着这披风，或许一转头他就在身边。

        时宜悄悄搬了梯子爬上了藏书阁的屋顶，一动不动地坐在屋顶上朝南边看。

        。藏书阁就在舅舅知行院西北边，坐在屋顶能很轻易就看清楚就近院子里的一举一动。还记得上一世戚真真就是重阳节当天晚上给漼广传密令去地宫中。这一夜决定了朝代更迭，也决定了她、周生辰，甚至是整个北辰王朝的命运。

        所以在山上时，时宜给漼广提了个醒，以漼广谨慎谋算的性格，必定会有所怀疑，这正是时宜想要看到的。

        即便是漼广今夜逼迫戚真真定她为皇后，戚真真也绝对不肯的。戚真真半辈子活在高皇后的压迫下，好不容易翻身做主，怎么可能会再接受一个娘家势力庞大的儿媳妇？在她的眼里时宜就是下一个高皇后，而漼家正是企图成为高氏一族独霸朝纲一样的家族。这是她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这一点时宜无比笃定。

        接近子时，漼家的大门被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打开，时宜在等得昏昏欲睡时正主终于来了。看到皇帝的贴身内侍赵腾鬼鬼祟祟地进了漼广的小院，没多久漼广急急忙忙地坐着一顶小轿出了门，时宜这才放下心来，揉揉坐麻了的双腿，爬下了房顶。

        这一世，她要从源头掐断刘子行的痴心妄想。这一世她再也不要跟刘子行扯上半点关系。时宜沉静如水的眸子里结满寒霜，她要干干净净的没有半分负累地嫁给他。

        大殿内戚贵嫔与小太子身着白衣跪在榻前，一见漼广进来，戚贵嫔赶紧拉了小太子过来行礼，悲悲戚戚道：“漼公，陛下去了”。

        漼广满眼悲痛之色，心里却在暗暗道，时宜是怎么知道陛下今晚归天的？在想到时宜当日在山顶所言，漼广心事重重地皱紧了眉头。

        万一真如时宜说的戚氏有心打压漼家，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路上他都在想该如何应对戚氏的过河拆桥。此刻他胸有成竹不急不缓地道：“贵嫔娘娘使不得”漼广恭恭敬敬地给先皇扣了头起身道：“既然陛下归天，太子登基势在必行”。

        他很不想帮这个很可能会过河拆桥的女人，可是如今山河飘摇，一众藩王虎视眈眈，只有新帝赶紧登基才能稳住局势。

        “漼公两朝重臣德高望重，一切听漼公的”戚真真哭得梨花带雨，要不是提前知晓他们的安排，就已经着了道了，漼广心里冷哼。不过还是打算先试探下，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不过”漼广停顿了一下悠然道：“先帝曾允诺小女时宜为太子妃，既然太子即位，那么小女……”漼广没有继续说下去，戚真真与刘元却心里明镜似的，心里暗道一声老狐狸。

        戚真真风情不减的狐狸眼咕噜一转，满脸堆笑站起来盈盈一拜道“漼大人，新帝年幼，我们可否先商议眼前事宜，此事或可容后再议？”漼家的荣誉地位已经是独一份了，如果漼家再出一个皇后，怕是宫里又要出一个高皇后了。若不是太子年幼，又没有先帝的册封诏书，新帝要坐稳帝位要靠着这漼广这样重臣的威望，她怎会对这个老家伙低三下四。

        “不急，先把名分定下来就好”好一个缓兵之计，戚真真一句话出，漼广已知晓他们的图谋。他不急，就该戚真真急了。内有高皇后余孽未除，外有一众手握重兵的藩王虎视眈眈，他们应该更着急才对。

        丞相林大人阴狠地眯了眯眼，蛮横地打断了漼广的话“漼大人莫急，我等已商议妥当，立武琰王之三子为太子，你那外甥女依旧是太子妃”。他们是需要漼家声望来稳固新政，但也不是非他不可，若这老匹夫揪住不放有他好看。

        “先帝曾言”漼广并不应他的话，只闲闲地看着戚真真。

        “先帝只说立漼氏女为太子妃，并未说立她为后，漼大人莫要不识好歹”大将军刘元重重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茶水飞溅，戚氏赶紧用眼神给他安抚。刘元冷哼一声转过脸，不再看漼广。

        漼广双眼微微下垂，像是在打瞌睡一样。实则一双暗藏精光眸子仔细打量着殿里每个人。在看到刘元与戚氏的互动，心里暗讽道果然如此。既要利用漼家，又打压的如此不顾脸面，戚氏这些人的吃相也太难看了。

        然而如今刘元大军已经掌控帝都，新帝继位已成定局，自己再与他们纠缠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可如果就这么妥协又实在不甘心，漼广轻咳一声道：“先帝曾言漼氏女为太子妃，如今太子继位在即，那么这婚约是不是可以作废了”漼广冷冷地盯着戚氏。

        此刻他虽然劣势，他漼氏嫡女虽然即便是做不成皇后，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染指的。

        “当，当然，一切就依漼公的意思”戚氏忙不迭地应声。她母子二人能顺利登位，文离不开威望重臣漼广，武离不开手握重兵的刘元。既然漼公甘愿后退一步，她乐得卖漼公个面子。

        漼广心中的气才算是稍稍顺了些，这才开口言正事：“太子年幼，诸王势强不宜久拖，今夜太子必须登基”

        “不过”戚真真迟疑了一下低声道：“陛下曾从帝印上切下一块做成了副印，陛下直到驾崩也未曾与我说副印在何处，我怕……”

        漼广皱起了眉头，拥有了副印几乎等同于拥有了称帝的资格，如果被有心之人得到，北陈怕是难以安定。不过眼下还是太子登基比较重要“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一夜，中州变了天。权势滔天的高氏一族全部浮诛，名不见经传的贵嫔戚真真成了万人之上的戚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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