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除夕夜宴

日头越来越冷，年关将至，从腊月中旬起宫中特许开始放鞭炮。

        但凡皇上路过的各宫，都需要燃一声爆竹。

        身在永和宫的六阿哥自是喜欢这爆竹声，每每听见炸响一声，便乐得直拍手。永和宫中听见这般响声也便明白，自然是皇上造访了东六宫，不出意外，必是承乾宫。

        德妃知道，佟氏即便不能侍寝了，也定有千万种柔情得到皇上的挂怀。此刻当下，她亦惊觉自己并没什么吃味，因着那方约定，竟也暗暗希望皇上多多临幸承乾宫……

        多多，将小小的四阿哥，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除夕之时，各宫嫔妃都早早梳洗打扮好，穿戴朝服跟随皇上、皇贵妃前去祭祖、行礼，待一日完整劳累后，宫眷们带着各宫的皇子皇女皆至慈宁宫太后处参宫宴。

        一年一度盛大的除夕宴十分盛大，连年岁已高不太出宫门走动的太皇太后亦身坐高位，挨着个儿的等着自己的重孙们向她问安。

        五阿哥从小是养在慈宁宫的，自然与太后、太皇太后亲近，如今他额娘宜妃有孕在身，不便看顾他，因此宫宴之上他便贴着太后坐着，老老实实地捡果子吃。

        太皇太后瞧他满心欢喜，老人家对自己的重孙辈并无什么偏颇喜爱，只要是孩子都是喜欢的，也不论他们的生母究竟是谁。

        因此，瞧见了永和宫那边儿的动静时，太皇太后竟难得慈爱地笑了出来，伸手指着永和宫的两个孩子，问太后道：“你瞧那两个孩子，可是俩兄妹？”

        宫里头极少有孩子都养在嫔妃宫里头，因此永和宫养着两个孩子自然特殊。

        太后忙道：“德妃诞下的一子一女，今年险些因种种意外去了，因此才赏了他们恩典，由德妃亲自抚育。”

        前些日子满月礼上，六阿哥被太子踹了一脚险些丧命之事，太皇太后虽不过问后宫诸事，但亦有所耳闻。

        她老人家活得通透，知晓皇帝不想因此损害太子的口碑与根基，也不可多加追究。但是对子孙的疼爱是不可磨灭的，太皇太后决定给这可怜的六阿哥补偿些什么。

        目光所及，却见永和宫闹腾的一幕。

        六阿哥乖巧地坐在德妃身边，身前的桌儿上放在满满当当的好吃的。山楂、蜜饯、果脯、核桃、翠果、花生等，应有尽有，都是小孩子爱吃的。

        六阿哥堪堪伸手，左右挑选，终于下定决心拿一颗核桃，在旁伺候他的宫女忙请示德妃：“娘娘，核桃倒是补脑益神，可让主子吃么？”

        德妃酣然点头，想来都是好东西，并无什么错处。

        但是高嬷嬷怀中的崽崽大怒，伸手大喊：“啊！”

        小手所指，自然是六阿哥手中油润香甜的核桃。

        六阿哥瞧瞧妹妹一副生气的模样，又见她伸手指要，便呆呆道：“妹妹喜欢，给妹妹。”

        他无私地将手中千挑万选的核桃递给小小的崽崽，岂知崽崽伸手一抓，便将那核桃塞进自己襁褓中，并不把玩，只仍气势汹汹地盯着自己的六哥。

        崽崽恨，为什么还不能说话，只能无理取闹些了。不过好在，六阿哥对她十分宠溺，即便是抢了他当下喜欢的东西，他也毫无怨言，甚至没有犹豫一下便交出来了，崽崽松了口气，她还担心六阿哥会嚎啕大哭呢。

        核桃属于坚果，对六阿哥这种过敏体质的人来说，坚果类是最容易踩雷的东西。

        六哥！崽崽恶狠狠地想着，你若是聪明些，就不要再拿坚果了！

        但是六阿哥只以为自己的妹妹是瞧着核桃那古怪的模样有兴趣，因此才要走了他手中的核桃，且额娘平日对他的吃食总是斟酌许久才同意他吃一样，如今额娘放了话同意了他吃核桃，自然还是再选一个核桃才是正经事。

        六阿哥心中细细盘算了一番，看了看额娘的脸色并无什么变化，因此仔细推演过后，认为满桌之上还是核桃最是合算。

        他心中暗暗想自己真是聪明，于是便伸手又抓了个核桃。

        这次，他还特意瞧了瞧妹妹的脸色，岂知，妹妹瞧见他手中又抓了个核桃后，又伸手索要，小公主小脸红扑扑地显得十分生气地：“啊！”

        六阿哥将核桃老老实实交出去，这次，妹妹直接将核桃仍在地上，目光对他虎视眈眈。

        高嬷嬷这才叹道：“多好的东西，便让公主给扔在了地上……”

        瞧着六阿哥眼巴巴的模样，高嬷嬷更加不忍，同时担心六阿哥因与妹妹的不快而哭嚎起来，因此低声请示德妃：“娘娘，今日不知为公主总是抢六阿哥的东西，老奴恐两个主子一会在除夕宴哭闹起来，要不老奴将公主带回永和宫去吧？”

        高嬷嬷这样浮沉在宫里的奴才，心中那份男女偏颇一直存在，她坚定地认为公主许不重要，但是六阿哥得留着在皇上、太后、太皇太后面前露露脸。

        德妃却伸手拍了拍六阿哥的肩膀，笑着问道；“妹妹闹你，你可生气？”

        六阿哥说话还不大利索，但是已经能听懂言语，与自己的额娘简单交流，他想了想这句话的含义，随后大大咧咧笑道：“不气，妹妹高兴。”

        崽崽听着心都要化了，六阿哥平日说话的风格她也略知一二，明白他这是在说，他不会生气，只要妹妹高兴就行。

        若是一个成人说这样的话，崽崽只觉得虚伪。

        但是六阿哥还是这样的小的一个孩子，除了温暖的亲情外，他还什么都没有见识过，他的世界是如此单纯。

        德妃笑对高嬷嬷，“嬷嬷不必担心，咱们六阿哥对他妹妹最是大度，便是他妹妹在他脑袋上画个花儿来，他也是不气的。”

        额娘和嬷嬷说话期间，六阿哥在进行紧锣密鼓的思索，第一次妹妹只将抢走的核桃放入襁褓之中，他以为是妹妹喜欢核桃自己也想要一个拿来把玩。但第二次，妹妹直接将核桃扔在了地上，这说明了妹妹并非喜欢核桃，但是抢走它，是不要想自己吃这个古怪的东西。

        再加上妹妹眼中那熊熊怒火，六阿哥恍然大悟了。

        他转头抓着大宫女的袖子，焦急地指着那一盘核桃，努力表达：“核桃！坏！走开！”

        宫女为难地望着德妃，生母对自己的儿子最是了解，并未指责他的无理取闹，不动声色地宠着他，对宫女吩咐道：“把那盘核桃拿下去罢，六阿哥不喜欢。”

        瞧着核桃被撤了，六阿哥松了口气，朝着妹妹咧嘴笑道：“好了，不怕。”

        像极了一个勇猛地保护了妹妹的男子汉！

        六阿哥对自己十分骄傲！

        随后，他伸手抓起了几个花生，怯怯地望向额娘，德妃自是同意，快吃吧小可怜。

        崽崽急得小脸憋得更红了，只能大喊两声：“啊！啊！”

        花生是所有坚果里吃了最容易过敏的东西！即便是许多年后都有很多小孩因为吃花生过敏，轻至皮肤红疹、哮喘，重至休克不治！

        快给我停下你吃花生的手！

        崽崽怒目而视，伸出了手，高嬷嬷按都按不住。

        六阿哥只能委委屈屈将花生上交给妹妹，见妹妹恶狠狠地小手发力，将花生扔在地上。

        六阿哥郁闷地明白了，花生也坏。

        花生也被撤走了以后，六阿哥乖乖地坐好，什么都不敢再拿了。

        但是看见一桌子花花绿绿的好吃的，他心中馋虫大作，十分想伸手，但是又害怕妹妹再次生气。

        妹妹每次一生气，小脸就憋得十分红，让他很担心下一次妹妹便喘不上气来了。

        更何况，妹妹总表达着那些东西坏！莫非他每次拿起一个坏东西，妹妹哪里就会痛一下！那万万不可！

        他可不能做坏哥哥！他是要英勇地保护妹妹的！

        但是肚子中的馋虫时刻想让他流口水，他好想吃点什么东西，填补填补馋虫啊。

        六阿哥为自己感到羞愧，自己果然还做不到是一个完美的好哥哥，很失败，很失落。

        因为对自己的失望，六阿哥默默地流了眼泪，甚至不敢出声让人听见，他只得泪流满面、口水与鼻涕横流，非常丢脸地将头埋进他额娘的臂弯里。

        德妃瞧这孩子一脸委屈的模样，还不敢哭出声，只能这样偷偷摸摸地哭，忍不住怜爱地伸手摸着他的脑袋。

        那在不远处暗暗观察着永和宫孩子们的太皇太后与太后均笑出了声，太皇太后指着六阿哥道：“那孩子真是个妙人儿，你可瞧给他委屈的，头埋在他额娘身上，想是偷偷哭呢。”

        太后顺势道：“不若给他赏些吃食，也哄哄他。”

        因此，六阿哥正哭着时，太皇太后的亲赏也到了。

        皆是些鲜花卉做的玫瑰糖、桂花糖等，这些糖在冬日倒是些稀罕物件，毕竟不在节例，也就是太皇太后才能享用这些好东西了。

        德妃哄着六阿哥道：“老佛爷给你赏来好吃的了，你可还不抬头瞧瞧？”

        六阿哥眼睛亮了亮，抬头瞧了，果真是些稀有的糖，在永和宫他也没能吃过几口的东西。

        于是，六阿哥伸手捻起一块玫瑰糖，虽然口水都流下来，但仍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想递给妹妹。

        崽崽一瞧，鲜花做的，香气扑鼻，想来无碍，于是大度地笑了笑，并没有伸手接过。

        六阿哥欣喜若狂地喊“好！”

        于是便尝了一口，十分香甜可口，开心地笑了起来。

        崽崽几乎困顿地要睡着了，眼见六阿哥面前似乎并无什么危险东西了，她便恹恹打了个盹儿。

        不知道迷糊了多久，当她听见宫女、高嬷嬷慌张的喊叫声时，突然惊醒。

        六阿哥便在身边，口吐白沫、满脸都发起了红疹，十分吓人。

        他扼着自己的喉咙，痛苦难捱地哭道：“额娘……难受……”


　　(https://www.50331.cc/chapter/88385257/52294685.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50331.cc　文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wap.50331.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