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红袖在青松院见过夫人的儿子，戚二公子戚温安，眉眼生得像夫人，虽话不多，但是个孝顺恭敬的好儿子。

        听大家说，二公子不止人生得俊美，头脑也俊，把分到大爷手里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只是有个大缺点，他遗传了大爷的风流浪荡，别看院子里没人，甚至都没个女婢，但在外边时常留恋秦楼楚馆呢！

        “就让红袖去你那照顾你吧，这孩子老实本分安安静静的。”孙婉梦劝说眼前神情恹恹的儿子，“让她照顾你一些添衣之类的小事就行了，就像这回，你们仨全生了病，若是青竹轩有个人想起来让你们喝碗姜汤都不至于这样。”

        戚温安心中不耐，但话都说到这里了，母亲也是一心为着自己好，这回，倒了三个，戚温安自己也觉得好笑又好气。

        他自然是知道青竹轩有个女婢更好照顾自己，但同时厌烦那些往自己身边凑心思多的女子，不论是其他人派过来的，还是图他这层二公子身份的，都很烦。

        算了，不弗了母亲的好意了，收了就收了。

        就这样红袖去了青竹轩。

        红袖去青竹轩的时候，戚温安正在书房看账本，受着她的礼，眼皮都没掀一下，好似她跟不存在似的，还是肖雨主动打了圆场。

        红袖在青松院是二等丫鬟，就算能接触到主子，但属实外围，接触主子跟春风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更何况现在要她一个人在青竹轩伺候二公子，心里发虚，如履薄冰，二公子不回话，她就老老实实行着礼。

        戚温安就是故意的，母亲说她老实本分，若是想要个省心的不碍眼的也就红袖最合适，但母亲哪里知道，这群丫鬟们能对着主母恭恭敬敬，对着他暗地里那心思就不一定了。

        想到这里戚温安忍不住捏了捏眉心，自己的名声也在里面占了功劳了吧。

        肖雨嘱咐了一些公子不喜欢被打扰的话，红袖认真点头默默记住了。

        来了青竹轩，红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知道这是夫人信任，但在夫人身边做事踏实，只要埋头做事，遇上难事去找春风姐姐或者其他姐姐都能教她。

        但青竹轩不一样，她知道二公子觉得自己碍眼，这已经够让她胆战心惊了，还有肖雨说的不喜欢被打扰是什么程度，不清楚惹二公子不满的底线。

        有一回红袖起夜，看到书房里还亮着烛火，窗子也还开着，二公子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赶忙过去关了窗。

        关完之后，内心纠结万分，这几天她一直尽量不出现在二公子面前碍眼。青竹轩现在就住了他们四个人，其他三人经常出去，红袖倒也是自由了，除了做些院里的杂活，就是躲在厨房学习厨艺，兢兢业业为大夫人担心的情况做着准备。

        是过去喊醒二公子让他去床上休息，还是给二公子盖件衣服，还是不管了？

        红袖的睡意全没了，她决定要冒着被二公子赶出府的风险，进去！

        管了可能会惹二公子生气，但不管她就一定辜负了夫人的信任，若是二公子生气了，她就跪在地上好好跟二公子解释解释。

        二公子要是把她赶出青竹轩，夫人应该也会问一问缘由，她不指望着二公子信她，只希望夫人信她，想到夫人，红袖不由得心中敞亮起来。

        她轻手轻脚地进去了，在周围没有找到一件衣服……

        对于二公子的地盘，她根本不敢涉足，所以压根不熟悉，只能去卧房拿被子。

        然后没想到在最后盖好的一刻，二公子迷迷糊糊地醒了，她灵机一动把灯吹了，只听二公子口齿不清地说，“我睡着了？扶我去睡觉。”

        红袖默不作声依言扶着他去了床上，给他掩好被子，一刻不留地离开了房间，就跟后边有鬼追着一样。

        就算红袖在场，也不会发现熟睡的戚温安根本就醒着。

        时间长了之后，红袖觉得应该是她的老实听话守规矩逐渐让二公子不再那么戒备，也敢在二公子面前问一问吃什么饭，也能在合适的时候端茶递水，更适合在青松院和青竹轩传话办事，红袖总算感觉有点踏实了。

        也就是这个时间，肖雨腿受了伤，被迫待在青竹轩养伤，他身上外面的活压在了闻风身上，青竹轩的活就落在了红袖身上，对此二公子竟然没有什么反应！

        红袖当时都快喜极而泣了，她终于能在青竹轩踏踏实实地落脚了吗！

        殊不知，这一切全被戚温安看在眼里，他冷眼看着红袖掩饰不住的欢喜，心道，三个月……还算耐得住气，但终究是个见识短浅的小姑娘，再深的心思谋划，渐渐的就要露出来了。

        因为这事是肖雨主动提给二公子，然后二公子应的，红袖感觉肖雨真是天底下绝世大好人，他不方便的事情但凡她能帮恨不得全帮了，更不用说肖雨闻风那些破了口子的衣服，她全包了。

        肖雨伤好的那天，收到了红袖做的一双鞋。

        肖雨和闻风跟着二公子多年，手上的钱财根本不缺，红袖自然明白这一点，要说花钱，她是真没有，也就只有出力表达自己的诚意了。

        她到了现在还是学不好绣花，手艺活只限于实用，思来想去她能拿得出手的只有给人做鞋，这门手艺还是她给自己做鞋做出来的经验。

        红袖很少与男子接触，更何况肖雨长得普通却高大魁梧，看着就很有安全感，再有他时不时在青竹轩提点自己，心生好感再是平常不过。

        不过红袖也清楚，肖雨是二公子的左膀右臂，而她是一定要回家的，两人在一起也是为难，还是赚了钱去家里考虑亲事更好。

        生怕会被肖雨误会，红袖便大大方方送了肖雨和闻风一人一双。

        正值盛夏，用过晚饭，外边太阳烈的好像要把人烤糊，红袖送完一份冰酪，安安分分退了出去。

        戚温安问肖雨，“依你所见，红袖如何？”

        “夫人果然慧眼，是个老实本分的女婢。”

        “肖雨，擦亮你的眼睛。”戚温安蹙眉，“依你所见，她是没有图谋了？”

        图不图谋的，这话有点严重了，肖雨被这问题一下子问懵了，不由得卡了壳，思来想去，“属下认为没有图谋。”

        换来了戚温安一声冷笑，他嘴角勾着，眼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坚定地与他说，“你被她骗了。”

        肖雨：？？？

        虽然二公子一直都精明能干足智多谋直觉敏锐，但他感觉这回二公子应该是真误会了，但他听二公子这样说，也没为自己的判断辩解，不到时候，谁也不好说红袖到底是真本分还是真野心。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肖雨脚上的新鞋，觉得好笑，他的属下就这样被一双鞋收买了。

        没有图谋？她如今表现出的本分老实不过是为了麻痹他们罢了，她是做的很小心，自打那一回让她趁虚而入，把自己扶上床，一连几天，他都故意如此，不出所料，那几次她全偷偷照顾了他，倒也是警觉，竟一直没有不规矩。

        再是肖雨受伤，他同意了肖雨请求她来代替自己打理青竹轩事务，她一不小心露出过一点得意忘形的马脚。

        本以为肖雨这段时间能揪到她的狐狸尾巴，但竟然没有发现。

        “算了，日子也算安生。”

        戚温安因为属下的愚钝不虞了一下，但转念一想留着红袖这丫鬟也无妨。

        她现在没犯错，心思也只是让他察觉到了端倪，心思多胆子小，要是现在发难换了，之后的丫鬟难保不会有胆子大的，麻烦，至少眼下这个有贼心没贼胆。

        红袖不知道戚温安怎么看自己的，只一心沉浸在总算能在青竹轩混下去了的开心中，虽然日子比不上在青松院，但做奴婢的本来就是这样，没有自己的意愿和决定权，她能做的只有尽力让自己在当下环境过好。

        家里现在日子比以前好多了，虽然不能常常书信来往，但上回信里说妹妹在跟着母亲学女红，附信的是她绣的荷包，上面的小兔子栩栩如生。

        比她手巧多了，她跟青松院手巧的姐姐学刺绣，学了这样久也只是勉勉强强缝出个形状，样子却是别扭得紧，所以她时常发愁离了府自己能做什么生计。

        夜里热得睡不着。

        红袖不识字，依着府里识字的姐姐给自己念信的记忆，一字一字磕磕巴巴读完，然后折好收进信封，放到自己的小匣子里。

        小匣子里除了几封书信还有她攒的银钱，

        数了数银钱，红袖终于安心地去睡了觉，梦见自己拿了银钱回了家，还梦见隔壁勤奋念书的小安哥考上了举人！

        因为她回去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母亲着急地帮她相看人家，找啊找，还真找到了个如意郎君，如意郎君还生了张与闻风一样的脸。

        直接把红袖给吓醒了。

        这梦实在是有些太过离奇，闻风瞎掺和什么啊？就算梦到如意郎君那也应该是肖雨的脸啊，毕竟她确实对肖雨心生过好感，不过就是现实的情况已经给浇灭了。

        夏日天气多端，闻风出门办事，也是倒霉，路上湿滑摔了满身泥，伞也被刮破了，只好淋了雨回来。

        闻风性情比肖雨要活泼许多，换了衣服，巴巴地跑来找红袖，求她给自己煮一碗姜汤暖暖身子，他可不想再生病了。

        红袖自然欣然答应，但想起昨晚的梦却又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闻风，心下实在别扭，她为什么梦见的如意郎君是闻风的脸？闻风长相跟肖雨完全不是一个类型，他五官清秀长得讨喜，但根本没有肖雨举止行事稳妥。

        之前肖雨在青竹轩养伤，闻风嘴上没门地打趣他们两个生了情意，还是红袖把送他的鞋摔怀里才止住他那张没有收敛的嘴。

        不过后来的事情着实狠狠嘲弄了一番红袖的想法，她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去想这些情啊爱啊，能活下去就是一桩很难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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