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雪落前的欢

自奴良组二代目奴良鲤伴降生后便久不曾参与百鬼夜行的大妖，雪女雪丽请缨出征。——却被年轻的妖怪首领以‘家中唯有姐姐坐镇，我才好在外放心搏杀啊。’，这样让人无法拒绝的请求留在了家中。

        因而，容貌昳丽的冰雪女妖，日夜流连在宅邸大门前，盼望归人。

        至于滑头鬼之女，奴良白

        “痛痛痛痛——！！”身形娇小的小姑娘捂着被摔疼的屁股，抬眼恨恨的瞪向着了军装，帅气硬挺的奴良组大将，忍了又忍，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的流下来，“呜哇！爸爸你超过分的！！”。

        这么孩子气的哭喊着，叫身后看热闹的妖怪们憋不住的笑。

        “噗哈哈，躲在饭桶里，小白你可真会想啊！”

        “喂！我说你这孩子，没在半路给我们口粮偷吃了吧？”

        “唉，大概也是关心大将才跟来的吧，大家都少说两句，免得这孩子到时候记仇了又。”。

        无论纠正多少次还是改不过来爸爸这个在这个时代略显诡异的称呼，奴良鲤伴干脆也就随她去了，反正知道是闺女在叫他就成。

        可如今的情况可不是称呼这么个可以随意忽略过去的小问题啊。

        久违的感觉到了老父亲的偏头疼，分明还是风流倜傥模样的年轻妖怪，瞧着自家那养了三十年仍不改稚童模样的傻闺女，忍不住又是一声沉沉的叹息。

        即便是这孩子灵力的确强大到可以在组内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战力了，可你瞧瞧她这总叫人忧心塞牙缝都不够的呆蠢小模样，但凡是还有点良知的父母，又怎么能安心把她放出门呢？

        更别提是这么个人鬼莫辨，魑魅魍魉肆意纵横的战乱年代。

        然而自古以来，父母跟孩子讲道理，多半是讲不通的，遑论滑头鬼本也不算是那种会跟人好好讲道理的妖怪。

        于是这父女俩的阵前见面，就是一顿掐。

        天可怜见的，奴良白那小短腿小短手的，蹦起来还够不到她爹膝盖打的呢，最后还是在妖怪们的哄笑中含泪被鸦天狗一路叼回奴良本家。

        ——直接交给闲得发慌的老头子，一代大将奴良滑瓢看管。

        呜呜

        略显别扭的端坐在并不算熟悉的爷爷的跟前，手捧茶盏小口小口的抿。

        小姑娘内心的满腹委屈根本就说不出口。

        哪怕是雪丽妈妈来看着她呢，她都有把握在被对方气急冰封之前成功得到赦免，说不准还能得个埋胸亲脸的福利啥的。

        但是滑瓢爷爷就

        咿——！！

        在自以为小心的抬眼观察被对方笑眯眯的回望回来后，奴良白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板儿，正襟危坐成一副乖巧模样。

        ‘看样子是缺席了大半童年时光磨合的缘故啊，竟给孩子留下这般刻板恐怖的印象。’这头也在兀自反省着自己的老妖怪咂咂嘴，终于还是扯出个话题来同名义上的孙女儿来聊。

        “我听说你叫雪丽妈、妈？”

        除了叫不习惯这生涩怪异的称呼外，名为奴良滑瓢的小老头语气颇为和善。

        “啊、是！”因着提到了自己亲近的人，先前一直绷着张脸的小姑娘也多少放松了下来，抿出个细小的笑弧，很腼腆的解释道：“因为雪丽妈妈像生母一样照料着我。”。

        “原来如此。”再次眯着眼笑起来的老人家，递给看着便叫人心底喜欢的白嫩小姑娘一把金平糖，听人孩子礼貌的道过谢，心底却不期然联想到其他去了。

        雪丽是妈妈，鲤伴那小子是爸爸吗？

        唉

        想起那忠心耿耿追随他至今的女妖，不算年迈却老态尽显的昔日大将不自觉沉沉叹气。

        然而不多会儿，又打起精神来逗人孩子。

        毕竟他的心虽被偷走，却从不曾老去。一味沉湎于过去的遗憾中可不是滑头鬼的道：“那依白你看，你爸爸鲤绊长得如何？”

        长得如何、长得如何？！

        自打奴良滑瓢开口便一直时刻警醒的预备给出答案的小姑娘闻言愣了愣，原以为是要叫她这么个养女夸夸如今当家的妖怪首领威武的风采和战绩，好满足下做爷爷的虚荣心，谁承想竟是外貌这么个寻常妖怪都不大关心的问题呢。

        然而到底也不是个很难答的问题，于是她踌躇一会儿，还是嗫嚅着真心道：“长得挺可以的。”。

        “”，这孩子是真会说话。

        饶是一向骚话不断的奴良滑瓢一时也被这么句鬼斧神工的大实话怔住，良久，豪迈的仰头大笑，“鲤绊可真是教出了个好女儿啊！”，有趣，甚是有趣，合他心意！

        奴良白有些茫然的看着天聊着聊着忽然就笑起来的老人家，虽说不明白对方缘何而笑，但心底那一股最初的惴惴至此到底是全消了的，于是也不自觉跟着扬起唇角，颊畔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叫一朝笑的舒畅了的奴良滑瓢见了，更是心里喜欢。

        ——啊，是个讨喜的孩子！

        “呐、白，你爷爷我早些年，可比你爸爸要好看的多啊！”说的是实话，可奴良滑瓢如今这么副老朽干瘪的身躯可着实是很没有说服力的。

        也难怪小姑娘听了满脸‘骗人！！！’、‘绝对是骗人！！’的抗拒，但或许是出于对老人家颜面的维护吧，贯来说不来谎的女孩子僵硬着脸点了头，又生怕滑瓢不信似的张口多回了句“啊，那是自然。”。

        甚至说着说着，自己亦觉得有道理起来，“也是，不然鲤绊爸爸也不可能长得这么好看啊。”。

        竟是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叫一直笑眯眯注视着小姑娘的奴良滑瓢听了，笑意更深。

        的确是个好孩子啊，白

        有了这么一茬，爷孙俩接下来再打开话题便容易多了。

        都是平日里性格直爽，皮得很的人，凑到一块没一会儿就发觉了臭味相投，除了做孙女儿的坚决推辞了吃白饭这一刺激有趣的，算得上滑头鬼日课的活动外，两个人在其他方面聊得来的很。

        于是等奴良组凯旋归来，身为大将的奴良鲤伴发觉自家一向粘人的傻闺女此次见面后，居然果断倒戈，句句不离爷爷。

        自然而然的也就又后悔起了当初一时兴起的决定。

        其实稚气也未脱得干净的年轻妖怪头目，撒娇似的将脑袋枕在冰雪凝做身躯的女妖腿上，也不嫌冻得慌，久违的做起了孩子，懒洋洋的委屈道：“白那孩子可真是没良心，早知便还是交给姐姐带的好。”。

        叫素来冷面的雪女听了，直冷笑：“早知？”。

        她说怎么孩子找回来后直接就被送去大将那了呢，原是这小子的主意，所以现在又在这做什么后悔的鬼样子？只能说活该罢了！

        自知失言的奴良鲤伴讪笑着给了个还听得过去的解释，避免了脑袋一朝被掀翻在地的惨况出现，“这不是姐姐平日里还要操持组里各项事务，辛苦得很，白那孩子又正是难管教的年纪，怕累着你。”

        ——何况雪丽姐也实在是太纵着她了，这要是交到你手里，怕不是鸦天狗得三天两头往回跑。

        真正的大实话压在心底不敢言说

        便是在外边儿怎么威风八面说一不二，在这个女人面前，现任魑魅魍魉之主、奴良鲤伴总是乖顺体贴的。

        这倒也不单是因着对方是自父辈来就一直忠心耿耿追随的老将，也不仅仅是出于其手把手将他带大的恩情，拥有一双惑人金瞳的滑头鬼之子睁眼往上瞧去——偏头就着月色，微阖了双眼、容貌昳丽至极的女妖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温柔笑意。

        一颗自爱妻不告而别后便死寂的心不经意便跳动了下。

        强烈的，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尘封已久的情意，

        令其久违的想起了更遥远的过去。

        ‘雪女、女~’

        还是个真正孩子时的他似乎便格外的爱缠着对方。

        也时不时地别扭着表露着自己不成熟的爱意，但大概也全被对方当做孩子的玩笑话了吧，毕竟是被她亲眼照料着长大的孩子啊。

        是她深爱着的男人的子嗣啊

        忽然便敛了眸轻笑，眼底的神采尽数湮没与平静，贵公子样的男人对即刻便关切看来的女妖随性笑笑，以一贯的轻佻道：“姐姐的容颜，不论看多久总是轻易能令人醉倒呢。”。

        终于还是如愿，被算不得好脾性的女妖冷着脸毫不客气的掀翻在地。

        叫偶然间穿过廊道，恰巧撞见这一幕的小姑娘小声哀呼着‘真不走运！’，捂着眼一路小跑过去了，生怕事后又被小心眼的养父惦记上捉弄。

        “真是！”奴良鲤绊瞧瞧喊着‘慢些跑，仔细摔了！’就追将过去的女人，一溜烟儿便蹿没了的养女就更别提了，细细想来，到头来竟是没一人肯为他停留的。

        ——尽是些没良心的家伙啊！

        半真半假的如此抱怨着，统御百鬼的滑瓢之子看着忽然之间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期期艾艾瞧着他的纳豆小僧，沉默良久，终于失笑。

        “啊，是了，还有你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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