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第章 一生一世（正文完）

花婆婆离开封魔大陆前，赵渡又去找了她一次。

        有些问题他还想问清楚点。

        花婆婆的面容依旧清冷，眸中的神色仿若神明般无悲无喜，她说，“我叫穆槐。”

        “你姓穆？”

        赵渡费解。

        穆槐摇头，“我的本体乃是一株槐树，这个名字是当年我从别人口中听到的，觉得好听便决定用这个名字。”

        “穆槐姐姐，第一世的时候，你明知我走了弯路为何不加以阻拦？”

        前世的赵渡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甚至将秦九抛诸脑后了。

        穆槐浅浅一笑。

        “我答应你母亲护你周全，并非要干预你的人生。很多事情非亲身经历，哪怕旁人说上一堆话也是无用。现如今你得以看透仇恨，回归平静，也不枉费你活了两世，受了这些苦。”

        是啊。

        赵渡心中喟叹一声，那些切肤的痛楚让他记忆犹新，可是那又如何？无论曾经受过多大的伤害，伤痕犹在，可渐渐的也会被爱所抚平。

        现在他的爹娘健在，秦九在，孩子也在。

        这一切便是最好的。

        穆槐身上的光芒越来越盛，“我走了，期待有一日再能见到你，还有你们。”

        光华里散发着七彩的光晕，穆槐的身影慢慢化作了虚影，随着那光束消失在了天际的尽头。待光芒散尽，一切如旧，群山苍翠，蓝天白云。

        回到竹林小院的时候，屋子里小东西正在歇斯底里的哭闹着。

        “爹爹，我要爹爹。”

        “你们骗人，爹爹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家伙哭的委屈极了，一边抹眼泪一边把他素日里爱玩的玩具，爱吃的点心往他的小布兜里塞，说是要进山去找赵渡，任凭谁来劝都不行。

        秦九在一旁张着双手，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跟个呆头鹅似的团团乱转。

        小家伙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了门口的赵渡，登时就不哭了，然后迈着小短腿扑进了他的怀里，“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赵渡给他擦了擦眼泪，“真是个傻孩子，这里是爹爹的家，这里有爹爹最亲近最在乎的人，除了这里爹爹哪里都不去。”

        “真的？”

        小家伙将信将疑，孩子的眼睛圆圆的，被泪水一洗，愈发的显得澄净，仿若一汪清澈的碧泉，那黑眼珠子像是黑曜石一样泛着莹莹的光。

        赵渡点头。

        “当然是真的了。”

        接下来的时间，小家伙哪儿也不去，寸步不离的守在赵渡的身边，还不许秦九靠近赵渡，秦九心里有些吃味，只在赵渡的对面，搬了个小马扎坐下。

        “叫你赵渡都叫习惯了，要是忽然改成了齐渡，倒还有些不习惯。”

        秦九以为他跟承平帝闹成那样，再也不想顶着赵这个姓了，可赵渡却神色淡然，语气平常，“习惯什么就叫什么吧，不碍事的。”

        秦九听的满脸惊讶。

        “你不恨他吗？”

        恨吗？

        曾经是恨的，可现在不恨了。因为为了一个陌生人去恨，是太不值得的一件事。这一生很长，他还有很多更有意义的事情去做，无需守着一段恨。

        小家伙见赵渡只顾跟秦九说话也不理他，嘟着嘴拿着肉肉的小手捧着赵渡的脸转向自己这边，“爹爹，不要看他，看我。”

        赵渡答了好，亲了亲小东西的额头。

        秦九：“？？？”

        这哪儿是多了个儿子啊，这简直是多了个敌人啊。

        午间齐道济放学回来后，赵渡将自己不改名也不改姓的事跟他说了，齐道济点头，“不改就不改吧，无论你叫什么，都是爹和娘的好孩子，不是吗？”

        说完这个，赵渡又道：“爹，孩子还没取名字呢，您给取一个吧。”

        齐道济拿了毛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

        “正。我希望他长大以后做一个正直的人，就叫秦正吧。”

        赵渡提笔在前头写了一个字。

        “齐。”

        齐道济看了过来，纸上端正的写着齐正二字。他的眼眶一热，缓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事你跟秦九商量了吗？”

        “家里我做主，他不会有意见的。”

        赵渡笑着说道。瞧着他说的自信满满的样子，齐道济才放下心来。

        小家伙有了名字后，便也要上学了。

        可他不想上学，只想跟赵渡在一起。

        赵渡没办法，只得每日送他去学堂，又每日接他回来。

        为了给小东西取名一事，还闹出了一点小风波，秦九自然是没意见的，只要是赵渡的话，他都听，就连当初他以为赵渡死了，想要跟着去了，是想着赵渡的话才坚持下来的，更何况只是个小小的名字罢了。

        无论孩子姓啥，那都是他的儿子，身上流着他的血，父子之间的血脉关系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可大嫂柳氏听说给小家伙起名齐正后，去秦老太太那说了一嘴。

        没过多久，秦老太太就将秦九叫到家里来了。

        秦老太太还是那副样子，盘腿坐在床上纳鞋底，秦九喊了一声，“娘，叫我来啥事啊？”

        秦老太太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了一眼秦九。

        她不高，她的男人也不高，家里的孩子们也都不高，唯独秦九长的又高又壮，她眯着眼睛仔细的看了会儿秦九的面容，除了黑了点，五官倒是齐整俊朗。

        一点也不像她家的孩子。

        她指着一旁的小凳子道：“你坐，我有些事想跟你说。”秦九依言坐下，“啥事啊？”

        秦老太太垂下眼皮，缓缓道：“你也知道，家里出了你，他们都有个像样的名字，独你叫秦九，名字还是我随便取得，你从小就乖，是个老实的孩子，你也别怪娘偏心眼。”

        “当年我在田埂上捡到的你，你也知道咱家穷，孩子又多，我原本是想把你给扔的了，可你爹他不干，说好歹是一条命，这才留下的你。”

        秦老太太说了很多，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下去。

        “孩子啊，你也别怪我。”

        秦九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娘，我不怪你，一点都不怪。这些事咱以后都不提了，我还是你的孩子，我给你养老送终。”

        秦老太太浑浊的老眼里有了泪。

        日子就这样过了起来，很快便到了除夕夜。

        中午的时候，赵渡带着一家人去了秦家，今年难得聚的齐，连在县城的秦达也回来了，大人加小孩勉强挤了两桌才坐下的。

        大嫂柳氏前几天就开始忙活了，她之所以忙的这么积极快活，少不得是赵渡私下贴补了些，再加上秦月她们几个帮忙，倒也不算辛苦。

        中午一大家子人欢欢喜喜的吃了年饭。

        席间秦老太太特意敬了赵渡一杯酒，倒也没说什么话，赵渡欣然接受，陪着满饮了一大杯。秦达自打成亲后，这两年也当了爹，愈发的成熟稳重了些。

        酒到三分的时候，还特意给赵渡敬了酒。

        “嫂子，这杯酒我得敬你。谢你点醒了我，我也代我们家所有人敬你，谢谢你。”

        秦家的日子越过越好，那都是能看得见的。

        这一切要归功于谁，大家心里都有一本账。

        赵渡笑着道：“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孩子们吃了，便出去玩了。

        赵渡喝到最后都有了几分醉意，回家的时候，还是秦九扶着的呢，秦九原本想要背着他，可赵渡不干，说都当爹了，若是让孩子看见了多丢脸啊。

        他走的很慢，踉踉跄跄的，秦九在一旁陪着他慢慢的走着。

        路过村口大槐树的时候，见小孩子们在一块玩。

        有人问齐正，“我们都是一个爹一个娘，就你两个爹，你骗人？”

        齐正虽比说话那小孩小一两岁，可气势上却不弱，挺着身板将赵渡的话告诉了那小孩，后面又补了句，“我爹爹长的好看，你娘有我爹爹长的好看吗？”

        那小孩闭了嘴，无言以对。

        齐正洋洋得意道：“我那个爹爹长的高，还会打猎呢。”

        小孩子们的玩笑都是来的快去的快，很快又玩到一起去了。

        回到家后，秦九打了热水给赵渡擦了脸擦了手，这才伺候他躺下，赵渡往里挪了挪，又拍了拍床侧，“陪我躺一会儿吧。”

        秦九收拾好之后也躺了下去。

        赵渡像往常一样贪念的缩进他的怀里，“你知道我那个时候抱着必死的心入京，最怕什么吗？”

        “最怕我会跟你一起死。”

        秦九的声音闷闷的。

        赵渡了然，又道：“其实你跟在我身后我都感觉到了。”

        “我都很小心，离你很远了，这样你也能感受到？”秦九有些不可置信，赵渡指了指自己的心，曾经的那里空空荡荡，如今却被填的满满的。

        “我这里能难受得到。”

        秦九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让他感受自己的心跳。

        “这就是书上说的心有灵犀吧。”

        赵渡哑然，撑起了身子，诧异的看着他，眼前的秦九样貌没改，可又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秦九闭起了眼睛。

        “你离开已经有四年了，四年里我做了很多事，我跟着爹学认字，也开始看书，我想你的时候就在你从前练字的地方抄书写字”

        两人絮絮的说了许多，屋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

        天快黑的时候，院门被推开，有个小小的身影窜了进来，撒欢的往屋里跑。

        “爹爹，爹爹，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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