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第章 小黄狗呀

“轰隆隆”

        滚滚的雷声自西边而来，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整个天都暗了下来，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瞧着这天气着实有些吓人。

        夏日的天气本就多变，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就是瓢泼大雨。

        不过下雨却是有一宗好处，那便是下了雨天气便能凉快几分，这样晚上也能睡的安稳些，到了六月中旬，便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

        知返林的新家跟学堂有些距离，今儿可巧赵渡嫌走路累的慌，中午便没家去，这会子快上课了，天气却变了样，眼看着学生们一个一个都来了。

        他正准备开始上课，却瞧见学堂里空了一个位子出来。

        赵渡忙问了其他学生，好在学堂里常来的也就十来个人，且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自也熟悉，杨虎是孩子们年纪稍大些的，便道：“先生，是村西头许寡妇家的许二狗子没来。”

        为人师表，况又是这样的雷雨天气，他自是不放心，只让孩子们在学堂里描红写字，自己则披了蓑衣，又拿了油纸伞便朝着村西头去了。

        许寡妇是个年轻的媳妇，男人早两年去外头讨生活，一去也没个信回来，生死不知，可怜她年纪轻轻的便要拉扯两个孩子，着实是可怜。

        都道是寡妇门前是非多，村子里觊觎她的人多了去了，小则趴门缝里偷看洗澡，大则趁着无人处时便动手动脚，更又污言秽语的过过嘴瘾者。

        偏巧这个许寡妇是个厉害的，男人若是说起荤话来，他便拿荤话堵回去，直把那些男人给说的哑口无言，对那些动手动脚者，她就抄起什么就是什么，一顿打骂不说，还叉着腰到人家门口去骂，非得将事情闹的全村人都知道才肯作罢。

        她的亲生父亲原本是做豆|腐的，她如今便也靠着这门手艺过活。

        日子倒也尚且过的去，也得亏有她这个脾气在，这些年虽吃了不少亏，可也总算将两个孩子给拉扯大了。

        还未到许寡妇家便闻到了浓浓的豆香味，赵渡上前敲了门，奈何现在是狂风大雨，敲门声本就无人听见，他见门只虚掩着便伸手推开了门。

        院子里正冒着腾腾的热气，这也是赵渡第一次瞧见做豆|腐的。

        原先他只觉豆|腐好吃，不想做起来竟也这么麻烦，且还是个体力活，许寡妇穿着一件蓝底白色小碎花的衣裳，头发松散的垂在脑后，正在拉着石磨子，一张脸上满是汗水。

        “想吃豆|腐，得明儿一早才出呢。”

        赵渡几步走过院子，进了午后将蓑衣脱下，才道：“嫂子，是我。我瞧着都已经上课了，你家孩子还没来，便来瞧瞧是为的什么？”

        许嫂子愣了一下，她是见过赵渡的，只晓得男人长的文弱好看，并没有交集，如今见他眼神澄澈，不似村里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让人恶心讨厌，便将手在围兜上擦了两下，张罗着要给人倒水。

        “你看，家里乱成这样了，先生还是坐坐，我这就给你去倒水。”

        她边倒了水来，边道：“我家二狗子一早便去了学堂了，怎的不在吗？”

        赵渡的心立刻提了起来，站起了身就往外走去。

        “他并没去学堂啊，眼下这样的天气，他一个孩子，我们还是赶紧去外头找找吧。”说着就要往雨里冲。

        许寡妇不觉眼睛有些发涩，她带孩子这些年的艰难不足为外人道也，这些年也只有赵渡是真正关心她的儿子，她吸了吸鼻子将人给拽了回来。

        “先生不必惊慌，我知道他在哪里。”

        赵渡见她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跟着她一起出了小院，果不其然在不远处的牛棚里找到了藏在草垛子里的许二狗子。

        小小的人儿哭的眼睛肿肿的，怀中还抱着一只才将出生没多久的小狗。

        许寡妇见了他就来了气，抽了根木棍就要打，“你的胆子是愈发大了，竟然躲在这里不去上学，娘这些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为的谁啊？你若是不好好

        读书，娘”

        她打着打着自己也委屈的哭了起来。

        赵渡忙将人给劝到一旁，又走到了许二狗子的面前，“你为什么不去上学啊？”

        许二狗子是他的小名，大名还是赵渡给起的叫许冀，他抱紧了怀里的小黄狗，抽抽噎噎道：“娘要把小狗送人，可是大黄就这一个孩子了。”

        许寡妇家里养了一条大黄狗，体格健壮，看家护院是极好的，前些日子生下了一窝狗崽子，她家里本就吃紧，要是养这些狗，实在是养不起，她便将狗崽子都送出去了。

        只剩下这最后一只了。

        “许冀，那你是想这小狗将来有吃有喝的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还是跟着你们一起吃苦呢？你娘整日里辛苦，忙着要养你们，还有你家大黄，可在养不起这只了。”

        小人儿心地善良，虽不舍，可却也道：“我希望它能过好日子。”

        外头雨势渐大，雨水冲刷出了的水雾将整个大槐村都拢在了一层白色的水汽里。

        赵渡陪着许冀坐在牛棚里，“可以给我抱抱它吗？”

        许冀小心翼翼的将小奶狗放进了赵渡的怀里，小奶狗约莫出生没多久，巴掌大的一只，只呜呜的叫着，直往赵渡的怀里钻。

        “我也喜欢小狗，你可以把这只小狗送给我吗？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养他的，而且你离老师家也近，想它的时候也可以带大黄一起来看他呀，好不好？”

        许冀上学有些日子了，他很喜欢赵渡这个先生。

        于是便点了点头。

        许寡妇站在牛棚靠外边的地方，有雨水随着风打在了她的脸上，身上，也不知何时泪也模糊了眼睛，夏日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待雨停后，赵渡带着许冀回家换了件干衣裳，又领着他回了学堂里。

        下过雨的午后，空气格外的清冽。

        等下学后，才将出了门就看到了秦九扛着锄头等在了祠堂外，男人今儿似乎格外的高兴些，嘴角高高翘起，怀里还抱着个毛茸茸的东西。

        等走到了近前，赵渡举起手里的小黄狗。

        “我们养着它吧，等它长大了还能看家护院呢，兴许还能跟着你一起进山捕猎也未可知呢。”

        秦九也算是摸清了他的路数，若是他要想办何事，总要将这事的好处列出个一二三来，只这个家里他总是听他的，哪里还用得着这些。

        “你要养便养着就是了。”

        回到家里后，柳英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她下午跟秦月两人忙着去菜地里挑了些苗，在新开垦出来的两垄菜地里种下，又施了肥。

        “哪里来的小狗啊，可真好看。”

        她伸手摸了摸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格外的喜欢。从前在家的时候她像是个多余的人，连件像样的衣裳和吃食都没有，现下却有了自己的房间，穿上了新衣，还有了小狗。

        晚间起了些风，凉丝丝的。

        赵渡让秦九将新做的小木桌搬到了院中，三人一狗便围着小木桌吃起了晚饭，许是熟了些，柳英倒也不似先前那么拘谨。

        赵渡问了她对将来的打算。

        柳英只以为他是要赶她走，只低着头默默的掉眼泪，赵渡忙解释了一番，才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你是女儿家，又年纪轻轻的，总不能一直守在我们身边吧。”

        柳英破涕为笑。

        “我愿意一辈子跟你们在一起，为奴为婢也愿意。”

        赵渡伸手轻轻的在她的额角点了一下，“真是个傻丫头，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你日日看着我和你秦九哥在一起，难道你就不想找个知心可意的人过日子？”

        说私心话，她岂有不羡慕的。

        秦九待赵渡好，赵渡待秦九也好，两人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她都看在眼中，况她的屋子离着两人的房间也不远，每每到了夜间总是能听到些耳语声和娇笑玩闹声的。

        只一想

        到这儿，她的脸就跟被烧了一样。

        “都听哥哥的。”

        赵渡点了点头，“我会帮你留意着的，人嘛，模样倒是其次，最重要的事品性。再有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思，你要愿意就愿意，不愿意我也不会逼迫你，我和你秦九哥虽不富裕，可也养得起你，不会让你嫁到人家去受委屈的。”

        这话说的柳英又红了眼。

        她这前数十年吃了那么些苦，眼下总算老天开眼，苦尽甘来了。

        “哥，我我也想去学堂里学认字，你看行吗？”

        赵渡道了好。

        “这有何不行的，读书能使人明理，你若是能识得几个字，将来于人于己那都是一桩好事。”

        柳英既已开了口，秦九也跟着道：“我也想学。”

        他其实早有这个念头，只是碍于自己年岁已大，眼下又见赵渡办事做人，心里自觉有了些差距。他长这么大头一回不想做睁眼瞎。

        他不想将来赵渡说话，他都听不懂。

        赵渡自然也乐得高兴。

        左右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轰，索性也都收下了。

        “只读书是个长久的事，贵在坚持，你们只要有心，何时学都不迟。”

        吃完晚饭，赵渡冲了凉后便躺在躺椅里纳凉。

        见秦九光着膀子出来，便朝着东边的屋子使了个眼色，“你真是个不知羞的，若是让柳英妹子撞见了，岂不尴尬？”

        秦九忙钻进屋中穿了衣裳这才走了出来。

        赵渡摇着手中的蒲扇，道：“明儿是双日子，镇上逢集，我想去镇上买些东西，顺便接些活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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