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师父！”李沅自知说错话，着急地站了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不在意您的身份……”

        谷燕燕眼看孕妇都急了，连忙将人安抚住：“李沅姑娘你别着急。”说罢看向谢青穹，意有所指道：“男人总是这个样子，只管自己爽快不管女人痛苦，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孩子不是从他们身体里出来的，要是能让他们体会一次产子之痛，就不会这么逼着别人了。”

        大概是眼里的怒意太过明显，谢青穹莫名看着她：“谷燕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谷燕燕抿着唇没说话，谢青穹却捏碎了手里的茶杯，倏地从桌边站了起来，声音阴冷凉薄：“谷燕燕，你把话说清楚，你在怀疑什么？”

        他说完这句话，李沅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抓住谷燕燕的手道：“谷姑娘，你误会了，我、我……”她羞红了脸，似乎十分难以启齿：“你……你怎么能这么怀疑我和师父呢！”

        “啊……？”谷燕燕怔愣地低下头看向她。

        “师父是养育我长大的人，对李沅来说犹如父亲一般，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桌边的人已经拂袖而去。谷燕燕还怔愣着，道：“我以为你和他……”她抓了抓脑袋，“怎么不是吗？”

        李沅急切道：“当然不是！”

        谷燕燕微微脸红，也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还是问：“那李沅姑娘你这又是怎么回事？”顿了顿，道“其实我失忆之后是雾破山的人救了我，据我所知，您当年也是雾破山的长老真人，为何如今却出现在这中梁城，还成了这个样子？莫非……”她眼神一凛，脑子里又浮现一个想法。

        李沅：“谷姑娘，你又在怀疑师父吧？”

        谷燕燕：“啊……”

        李沅叹了口气，道：“因为师父能把人变成妖，所以你是不是怀疑我变成这副样子，也是被师父转化的？”

        谷燕燕尴尬一笑，心想，难道不是吗？你师门里的人被你师父转化成妖又不止一个了，按照你师父对你的喜爱程度，想要把你变成妖怪带在身边也不是不可能。

        “师父不会那么做的。”李沅肃然正色，沉静的看着谷燕燕的眼睛，认真道：“谷姑娘，在你看来，师父他或许十恶不赦冷酷无情，但是其实他是个很温柔的人。我们弟子几个都很崇敬他，他也很爱护我们，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我们的事情的。”

        谷燕燕：也没有吧……他当初让我追杀你师兄青词时，下手似乎也挺狠的……

        李沅叹了口气：“反而是我们几个，一直在让师父失望……”她低头抚摸着隆起的肚子，眼神暗淡下来：“就像这个孩子……”她抬起头，侧首看向窗外的长街，晨光映照着她苍白的脸颊，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挽起，是和七年前初见时完全不一样的温婉。

        “他的父亲是潜伏在雾破山的一只妖，那时候在山上成天追着我师叔师叔的喊，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轻而易举就让我上了他的当。”她笑了笑，看向谷燕燕：“谷姑娘应该也不记得苑山了吧？七年前我们在那里见过的。”

        谷燕燕呵呵笑：“没什么记忆了……”

        李沅不在意的笑笑：“见过的，那时候我正私奔呢，却被我家二师兄抓去了苑山，记得谷姑娘第一次见到我时，还站在门口发了会儿呆呢。”

        “私、私奔？！”谷燕燕微微瞪大眼睛，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李沅没注意到她的脸色，继续道：“当然，二师兄对外都宣称我是偷偷溜下山找师父，才会被他抓住。其实根本不是，我就是和那个人私奔，不小心被他撞上了，他骂了我一顿，我不听他的，他便把我带去苑山了。那时候我还很埋怨他呢，埋怨到恨不得在他的饭菜里下泻药，结果他成了妖怪后，普通的毒药根本就对他无效。”她摊了摊手，似乎还觉得有些遗憾。

        不是，谷燕燕努力回忆关于这个姑娘的一切，这可是央措捧在手心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师妹啊！谁知人家天天想着怎么欺负他！原来这么腹黑的吗？

        谷燕燕压着心头的诧异，道：“那……那后来呢？”

        “后来？”李沅愣了愣，笑起来：“后来谷姑娘你不是失踪了吗，师父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苑山，央措也突然多了很多事情，我就找机会跑出来去找那个人了。”

        她心不在焉的卷着鬓边的长发，神色陷入回忆之中，“我们跑了很远很远，他说，那是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要在那里和我拜堂成亲。我相信了他，和他成为了夫妻，可是在成亲的第二天，我却亲眼见到他妖怪的真身……”

        谷燕燕一怔，面前的女子目光恍惚，一手按住额头。那里光洁无比，但是谷燕燕却想起昨天晚上的场景。那时的李沅同样显露出妖身，而在同样的位置，生长着一枚月牙一般的犄角。

        “此时我才知道，他根本就是蓄意接近我，为的，就是逼我师父站到他们那边。”

        谷燕燕一怔。

        “师父他从前做人时，便是天下第一，堕魔之后，能力更世人恐惧。但其实我知道，他根本就不想与人为敌，更不屑与妖魔为伍。那些妖魔大抵也知道这个原因，所以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

        谷燕燕：“你说的办法是……”

        李沅动作一顿，将指尖秀发别到耳后，语气平静道：“把他亲近的人都变成妖怪。”

        谷燕燕一怔，放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蜷起来。

        “师父没有亲人，也没什么朋友，唯一和他亲近的就只有我们几个弟子。央措成了妖怪，谢词……也变成了烦人的怪物，剩下的就只有我和掌门师兄……不过以那些妖怪的本事，想动我掌门师兄还不够格，他们就只有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在他们看来，如果我们几个都变成了妖，师父在这世间就不会有什么挂念的人了。”

        “所以是你那个心上人把你变成妖怪的？”

        “他故意在成亲后露出真身，逼我吃下他的血肉……他有些修行在身上，恐怕也是为祸一方的大妖，吃下他的血肉，我便做不了人了。”

        谷燕燕猛地拍桌打断：“渣男！不对，这已经不是渣男这么简单了，这根本就是渣滓啊！”如果顾岑岑敢这样骗小姑娘的感情，一定会被她率先踹死那种！

        李沅倒是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停下来看向她，半晌，才莞尔一笑，像是安抚一般，道：“谷姑娘也不用这么生气……”

        谷燕燕愤愤道：“这种人渣，任谁听了都要生气好吧，简直死不足惜！”

        李沅微笑着点点头：“是呀，所以我不是一剑捅死他了嘛。”

        谷燕燕：“……”她坐了下来，“捅得好。”

        “就在他逼我吃下他血肉的那个晚上。虽然他当时还在说什么真的爱上我，想让我永远跟他在一起之类的话，但是我觉得欺骗女人感情这种事情实在是无法原谅，所以就趁他情绪激动的时候一剑把他钉柱子上了。”李沅眉眼弯弯，语气轻快：“现在大概尸体都腐烂了吧……”

        谷燕燕：“……干得好。”

        李沅摆了摆手，谦虚道：“也没有啦，当时也是太生气了，忘了多捅两刀。而且，虽然把他杀了，但还是留下了这个孩子，想拿掉又舍不得，生下来的话，又会感到不甘心，结果就一直这个样子了。”

        谷燕燕明白过来：“所以这个孩子之所以怀了两年都没生下来，是因为您不愿意？”

        李沅摸了摸肚子：“或许吧，毕竟妖怪的体质还真的挺特殊的，这孩子大概也知道他娘不想让他出世，之前便一直乖乖待在肚子里。只不过他最近好像有些待不住了，我压制不住他，每每都被折腾得显出原型，还差点丢了性命，害得师父三番四次千里迢迢赶来帮忙……”

        谷燕燕不解道：“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回那个什么苑山呢？在那里你师父能更好的照顾你吧，这个中梁城里到处都是妖怪，您待在这里不是很不安全吗？”

        李沅摇了摇头，再次垂下眼睫：“虽然我杀了那个人，但是说到底，我还是成了他们逼迫师父的帮凶，我这个样子，早就没有资格待在师父身边了。”

        “那……那雾破山呢，你师兄裴环一定也很担心你，你可以回去找他呀。”

        李沅一滞，轻轻摇头：“就算掌门师兄不介意，雾颇山的弟子们也会害怕我，如果我回去，说不定就会和当初的师父一样……”她说到这里，猛地停了下来，摇了摇头，道：“在我看来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中梁城中偶尔会有一些像你一样误入此地的凡人，如果能帮上他们的忙，我也会觉得自己不是那么没用。”

        所以，这就是李沅为什么明明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却还是愿意出手相助的原因吗？

        “李沅姑娘……”

        “谷姑娘。”李沅笑着打断她，身子从桌子对面前倾过来贴向谷燕燕，眼里亮起一束异样的光，“所以你也看到了，我们所有人，都让师父很失望，现在只有你对师父来说是最特别的，我希望你能好好对他，千万！绝对！一定不要让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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