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之后谷燕燕在另一个院子里找到了一间厨房，虽然离自己的住处远了一点，但是央措没有再反对她了。

        之前那间院子住过什么人呢？

        谷燕燕思考了一瞬，又很快将这个问题抛在脑后。她要牢记四个字：与她无关。

        央措警告过谷燕燕，让她不要进城，那里有皇家的修士们居住，如果要活动，就只能在苑山一带。好在山脚的小集市每天清晨都会贩卖一些果蔬和新鲜的肉类，谷燕燕每个星期，大概是每个星期吧，她其实对时间也没有什么概念了，总之，她隔一段时间会出一趟门，买些食物、种子，还买了几只小鸡小鸭带回山上。她不敢把他们喂养在院子里，就在府邸后的放辟了一块小空地，把它们放养在那里，每天定时定点去照料。

        可是谷燕燕哪里养过家禽，她连家里的猫都是母亲大人帮忙喂养的，那些鸡鸭在她的照顾下病的病，死的死，谷燕燕都觉得自己还是吃素得好。

        真吃了几天素，谷燕燕又不行了，她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的目的达不到不说，可能还会在此间的世界里遁入空门。

        她再也忍耐不住，溜到了太阴穹的院子外，那道蓝色的光晕拦住了她的去路。

        结界这种东西虽然在现实世界中没有真实存在过，但是不论是中西方的小说还是动漫，都展现过这玩意儿的威力。正在谷燕燕踌躇不前的时候，忽然，前方的院子里传来一声尖叫。

        谷燕燕心中一紧，这下子也容不得她犹豫了，迈步就往院子里冲。奇怪的事发生了，那层蓝色的光晕并没有挡住她，反而像是云一般被她冲散，在她经过后又很快合拢。

        谷燕燕讶然一瞬，没有停留，径直打开太阴穹的房门，冲了进去。

        在冲进去的一瞬间，谷燕燕便后悔了。

        虽然是白天，但屋子却因为门窗紧闭而浸入黑暗，站在屋内的男人披着白袍，披散着墨发，怀中搂抱着一个摇摇欲坠，仿佛浑身没有骨头的女人，在他手里，还抓着一截雪白的手腕，而他头颅微垂，嫣红的唇正落在那截苍白手腕的动脉处。

        鲜血滴落，喉结滚动，洁白的长袍被染红，被长长乌发覆面的女人颤抖着抬起头，露出一张描绘着奇怪花纹，额上长着犄角的脸。

        妖怪。

        谷燕燕的脚像是灌了铅，只能呆呆站定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个女妖怪被吸走所有鲜血，等彻底没了气息，禁锢着她的男人便从容松开手，任由女妖如飘落的花瓣一般跌落在地。

        他从袖子里拿出洁白的帕子，优雅地擦拭唇角的血渍。

        谷燕燕想起在那个暂住过的村庄里，他曾经面对她送出去的馒头不屑一顾，甚至很明白的告诉过他，他不吃这种东西。

        原来不是因为冷掉的馒头不够好吃，而是他的食物根本就和人类不一样啊！！！

        等等，妖怪本来就是吃人的吧，同类相残什么的对它们来说更是家常便饭，她怎么总是忘记面前的人其实也是妖怪，而且还是很强大的魔呢！！！

        她在内心疯狂吐槽自己的愚蠢，站在香炉边的男人却已经把擦过嘴角的帕子扔进了火里，神色淡然的转过脸来：“有事吗？”

        谷燕燕咽了口口水，对了，她来是想要干什么来着？

        她想不起来，太阴穹也没有追问，他视若无物地绕过那堆尸体，掀开垂下的珠帘，走到了里间的矮榻上坐下，一只手搭在迎枕上，支着脑袋，静静等着谷燕燕回答。

        谷燕燕平复了一下心情，稍微从刚才富有冲击力的画面里回过神来。面前的尸体还没有清理，她也不打算帮这个忙了。

        “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她转过身，看向幕帘后的人。

        因为屋子实在太黑了，从门外洒进的阳光只足够照射到珠帘的位置，导致这些泛光的珠串在地上投射出一道道摇晃的影子，至于它们背后的人，却隐藏在了昏暗之中，模模糊糊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她道：“我想待在你身边，可是你回来之后，我反而一直一直看不到你，所以，我就擅自来找你了。”

        她分明语气认真，但是太阴穹却低低笑了一下道：“我的一部分力量在你身上，那些结界又拦不住你。”

        谷燕燕瞪大眼睛，上前一步：“那你愿意让我随时找你吗？不，不会随时的，我就偶尔和你说说话就可以了，我怕我离你太远，你很快就把我忘了。”

        “说说话？”太阴穹淡淡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我……”谷燕燕一顿，她绞尽脑汁，好像还真没有什么话题可以和面前的人畅聊。他们的经历、三观完全不同，本来也聊不到一起。

        他装模作样叹了口气，道：“你好像只是单纯想黏着我。”

        “……不行吗？”她小心翼翼。

        幕帘里的人稍作沉默，下一瞬，玩味的语气收敛了起来。他道：“你为我拔剑，救了我的命，虽然那不是我要求的，但是我愿意奖励你。我可以给你钱财和宅院，让你在皇都过上安稳富庶的生活。”

        谷燕燕道：“和你一起吗？”

        太阴穹又顿了一下才道：“当然不。”

        谷燕燕不可思议：“那我怎么可能愿意呢！”她拍着胸脯，大声道：“我不是说过吗，我一定要跟着你才行，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她手腕上的珠链闪过耀眼的光，黑暗中的人睫毛颤动了一下，半晌，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

        “可是我的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太阴穹指尖轻轻敲打着矮榻边的桌子，淡淡道：“如果你要留下来，就去北方的屠柳城帮我杀一只妖吧。”

        “杀妖？我？”

        “怎么，不愿意？这个任务原本是交给央措的，但是他这段时间要和雾破山那些修士周旋，抽不出空来，就只有你了。当然，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你可以拒绝。”

        不过拒绝的代价，大概就是被扔出他的身边吧？

        谷燕燕思考了一下，抬起头道：“杀了那个妖怪，会让你更信任我一点吗？”

        幕帘后的人沉默了一瞬，道：“会。”

        “好。”谷燕燕握紧镰刀，重重点头：“我去为你杀妖。”

        “你到了那里之后不用特意寻找，他认得我的气息，会自己找上门来，你只要杀了他就好，不要和他多说一句废话。”

        “嗯，我记住了。”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幕帘后的人似乎轻笑出声，带着意料之中的嘲讽，道：“说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谷燕燕尽量忽视香炉边的尸体，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抬起头，冲着幕帘的方向露出微笑：“如果我成功了，回来的时候，我希望你能让我在你身边待上一天。”

        她站在门边，也站在阳光里，浑身洋溢着温暖的气息，停顿了一瞬，仿佛还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改口道：“不，不用一天，睡觉的时间要除去，只要半天就可以了。可以吗？”

        黑暗之中只有长久的沉默，谷燕燕眨了眨眼，正想着自己的要求难道还是很过分，刚要再减少一点时间，便听到里面传来沉闷醇厚的声音：“去吧。”

        她展颜一笑，提着镰刀转身跑出了屋子。

        太棒了，又是感情有所进展的一天！

        ……

        简单收拾了一下包袱，谷燕燕启程启程前往屠柳城。这是一个坐落在南北边界的小城池，地方不大，因为多年受到妖魔的侵袭，早已变得贫瘠荒凉。其实谷燕燕也发现了，从南边乘着天马一路行来，越往北的地方越荒凉，也难怪太阴穹要选择冒险生活在皇都附近。

        不过这么说起来，这人分明拥有强大到令世人畏惧的力量，胆子却意外的小呢。

        谷燕燕咬着一块从皇都带来的烧饼缓慢走在破败城池的大道上，这里太荒芜了，一个人影都没有，她正思考着要去哪里找个人问问附近有没有妖怪，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孩童孱弱的声音，低低地唤：“师、师父？”

        谷燕燕回过头，大道的尽头站着一个瘦弱的孩童，手里捧着一团模糊不清的东西。他瞪着一双大到异于常人的眼睛，难以置信地往前迈出一步。

        “师父……你来找我了？”

        谷燕燕指着自己的鼻子：“啊？我？你认错了吧？”不过这个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视线里，飞过一只银白的蝴蝶。谷燕燕身子一僵，猛然回想起孙女郎府邸中那些堆积成山的茧来。

        她刚想起对方是个什么玩意儿，人家已经开始动手了。巨大的触手从地底钻出来，像是拥有意识一般朝谷燕燕击来。

        “师父，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阿词？”

        那声音带着哭腔，在空荡荡的城池里回荡。

        谷燕燕算是明白为什么太阴穹说不用她特地找，对方也会找上门来了。这根本就是和他有深仇大恨啊！

        谷燕燕躲过击来的触手跳上一侧的屋檐，脚刚沾到实物，巨大又危险的触手拍碎了一间民房，继续朝她追过来。

        她大喝：“我不是你师父，你师父是男是女你自己不知道吗？！”

        可是对方早已经听不懂人话，只知道追着她喊师父。

        “师父……师父……阿词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掉我……”

        那声音越追越紧，越发凄厉，带着无尽的怨恨，想要把谷燕燕彻底吞噬。

        好在此时谷燕燕已经来到一块空地，相比之前逼仄的道路，这里更能让她这种没有招式只会凭借着太阴穹力量胡乱挥砍的菜鸟施展拳脚，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她抓住机会，反身劈砍而去。

        “小心！”

        就在她快要击中袭来的触手之时，一只箭矢拖着银尾从眼前闪过，擦着谷燕燕的耳朵，贯穿了从她身后袭来的触手。抬首望去，一个手持银弓的少年，穿着雾破山弟子服，表情紧张又认真。

        “师叔，收手吧，别在作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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