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宋姝看着落荒而逃的赵怀舟，笑得见牙不见眼，笑完之后，便有种深深的落寞，她在这个时代，原身背负的任务，以及她自己看到别人脸上那些东西，都让她不敢与人深交，唯一的赵怀舟，还是因为他实在蠢而不自知又长得过分好看，脸上干净又太好掌控，她这才愿意与他来往。

        她将皇帝的赏赐一一整理好，也不知道贞顺帝怎么想的，她又不是嫔妃，这些珍珠玛瑙首饰与绫罗绸缎是她一个女官能穿戴的吗？

        这些赏赐对她一点用都没有，难道她跑路的时候，要背着这大包小包走吗，这些个御赐的物件，眼尖的一点的当铺只怕是不敢收，就怕是后宫之人偷盗出来的引火上身。

        下值后，宋姝将赏赐统一放进箱笼里，就听见屋外敲门声想起，她将箱笼推进床下，打开门，眼前这个人，她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陈尚仪身边的伺候的宫女，同样也是吴叔派她给自己传递的消息。

        她立马扬起笑容，客套问道：“可是尚仪有何吩咐。”

        小宫女躬身行礼，回道；“是，尚仪大人派奴给司正大人传几句话，您的事情，尚仪大人已经知道了，圣上已经严惩了那几位公公，原本是准备砍头的，不过被蔡公公给拦了下来，最后那些人被送进东厂牢房了。”

        宋姝微微躬身后，肃立回道：“替我多谢尚仪大人。”

        小宫女观察了一下四周，见四周无人，便立马递给宋姝一个纸条，然后快速道：“奴先回去了。”

        宋姝见人走了，便立马关上门，打开纸条，有重要之事，出宫面议，急。

        宋姝看完走到烛火处，打开火折子将纸条一烧而尽，脱了司正服，换上常服拿起腰牌，她倒是要看看，吴叔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面议。

        来到宫正司，对着典正吩咐道：“宫正司这几日有事情你看着处理。”

        典正见到火急火燎的宋姝，问道：“司正大人这是？”

        “尚仪吩咐了其他重要事情需要我去处理。”宋姝吩咐完之后，便离开了宫正司。

        典正见宋姝走了之后，恭敬的表情立马变成了不屑，对身后的女史说道：“你说，我们都是同一批进宫的，凭什么她就能到尚仪大人的赏识，没有见到圣上就得到那么多赏赐。”

        典正身后的女史低声道：“您没瞧见她，为了上位，连太监都能勾搭，您瞧那时不时就来找她的太监么，我们与他说话，对我们眼神都不带甩一个的，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本事，能让一个没根的男人对她死心塌地，眼里就她一个人的。”

        提起这个典正就生气，那小太监唇红齿白，经过的时候，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香味，也没有其他太监身上那样异味，她尝试对他示好，他直接理都不带理一下就走开。

        不管能不能从小太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可是光光看着那张脸，怎么都不亏呀，见不到圣上，那就接近能够见到圣上的太监总可以的。

        她嗤道：“宋姝在我们面前整天就一副清高的样子，在其他六宫的人面前，一贯也会卖乖装老好人，大家都喜欢她来惩示。”

        “典正大人，小心被她听到，到时候我们都得被她打发去浣衣局。”

        典正依旧嗤一声，想起今日之事，到底没在说什么。

        宋姝雇了马车抵达药堂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药堂的人感觉比上次白日还要多，没有活计顾得上他，她便寻了个位置坐下。

        这里来往的人，有多少是眼线有多少是真的买药的，她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人，上前一把抓住将他带出门外。

        “赵怀舟，你怎么在这里？”宋姝一脸严肃，难道赵怀舟与吴叔也有什么特殊的交易吗，她今日收到消息，赵怀舟也来了，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周淮照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反问道：“那你呢，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不是说你不出宫的吗，你怎么也在这里。”

        “出宫办差，老实交代，你来这里干嘛？”宋姝一脸严肃。

        周淮照别别扭扭的，拧着自己的外袍，老实交代：“我生病了，你今天亲了我以后，我的心就跳得好快好快，不受控制，我想寻了大夫瞧瞧。”

        他是不是要死了呀，他在坪上府的时候，太子哥哥好像就是跟太多女人做那种事情，然后死在了女人的床上，陈嬷嬷也说了，切不可近女色，

        宋姝看着有点委屈巴巴的赵怀舟，脸色好转，问道：“就这样？”

        周淮照正经道：“宋姝，你以后不能亲我了，我心跳的太快了，你再亲我的话，我可能会死的。”

        怎么会有人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这些话呀，方才的怀疑消失殆尽，宋姝靠近赵怀舟。

        周淮照眼睛快速眨巴眨巴，看着靠近自己的宋姝，认真道：“我说真的，宋姝。”

        宋姝扬起笑容，踮起脚对着赵怀舟给了一个啵啵，说道：“你看，没有事吧。”

        周淮照立马双手捂唇，鬼鬼祟祟看向四周，恼羞成怒道：“宋姝！你你你又亲我！”

        “你在叫什么啊赵怀舟，我说了没事就没事的，明白了吗，不用看大夫，你赶紧回宫去，以后没事别来这里。”

        来这里能有啥好事，吴叔整天就惦记着怎么让宫中乱起来，想着怎么刺杀昏君，赵怀舟本来就是一根筋，一眼就能看透心思好拿捏，到时候怎么丢了小命都不知道。

        周淮照不乐意了，埋怨道：“你就是一个人出宫不带我，还说这些时日都不会出宫的，被我抓了一个现行。”

        宋姝无语，什么叫被他抓了一个现行啊，明明是自己主动上前认出来他的好吧，不过她出宫这件事没法解释，她不想出宫，原本就是被何花的事情弄得有点多疑，但是她收到了吴叔派人传递的消息，还必须是面议，他以前就说过，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要见他，可是这次居然说是面议，她便不得不出宫来看看到到底是什么事情，她出宫是办正事，而不是玩的。

        赵怀舟整天就想着玩玩玩，他就没瞧见他跟其他的太监一样，想着怎么进司礼监往上爬，哦对，他这种没有文化的，去了司礼监也要被赶出来。

        “那你到金盛酒楼等我好不好，吃完带你逛夜市行不行？”既然出来都出来了，那就带赵怀舟好好玩一下吧，虽然她对京师也不熟悉。

        “我不，我就在这里等你。”宋姝为什么总想打发他走呀，她办事的话，那自己在药堂等她不就好了吗。

        当然不行，这里眼线那么多，在药堂等她，被人看到，赵怀舟的老底只怕都是被吴叔的人调查出来。

        她哄道：“怀舟，你身体不好，这药堂的往来的人你们那么多，大多都是病患者，容易传染给你，你又是在圣上跟前伺候的，若是将病传给圣上了那可怎么办，你若是被砍头了那我多伤心呀。”

        他才不会被砍头呢，只有他砍别人头的份，但是宋姝说的话，他要是死了宋姝会很伤心吗，他不想让宋姝伤心。

        他蹙眉，不情不愿道：“那好吧，我在金盛酒楼等你，你一定要快点来找我哦。”

        宋姝笑道：“好的乖乖，忙完就去找你。”

        周淮照哦了一声，然后屁颠屁颠就往金盛酒楼走去，走着走着发现不对劲，他是皇帝，凭什么听宋姝的话呀。

        他也不想听话，可是宋姝叫他乖乖耶。

        他搬弄手指，以前的时候，大家叫他王爷，从坪上府入京师，他们称呼他太子，登基后，史书上记载他为贞顺帝，朝臣称呼他陛下，宫里的奴婢称呼他圣上。

        宋姝心情一般连名带姓叫他赵怀舟，心情还行叫她怀舟，心情很好就叫他乖乖，可恶啊宋姝，她居然敢指使一国之君！

        宋姝见到赵怀舟走了之后，送了一口气，好在刚才将他拉到角落中，应该没什么人发现，她抚了抚衣袖，若无其事走进药堂。

        得空了的活计见到宋姝迎了上去，惯例问道：“小姐是问诊还是拿药？”

        宋姝回道：“你跟掌柜说一声，故人求见。”

        活计哦哦两声，恍然道：“掌柜早有吩咐，小姐请跟我来。”

        宋姝跟上，进了内堂，内堂之后又是一道房门，走进房门之后是一条暗道，宋姝暗中记下路线，看得出来这次事情确实很重要。

        通过暗道走进内室，活计摸索墙壁，门咯吱开了，宋姝通过活计举起的烛火，他在药堂时候的老实憨厚，现在全然是肃穆与深沉，她很快移开目光，看来药堂的活计都是有秘密之人。

        宋姝走进之后，被里面的设施惊呆，偌大的内室墙壁全部都挂着各种刀枪与弓箭，她眼尖发现，还有火铳，她心跳加速，这些都没有什么，吴叔后面，俨然挂着两幅甲胄。

        这可不仅仅是刺杀昏君那么简单了，这分明是想要造反！

        这个时代，铁器与兵器都是国家控制的，吴叔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够有这些，那就说明，吴叔此人与朝廷有着密切的接触。

        甲胄，除了火铳之外，在这冷兵器时代，可谓说无往不胜，刀枪不入，穿着甲胄就可以以一敌百。

        一般造反造反，实际不仅仅是龙袍，因为龙袍这种东西都是好伪造的，可是甲胄这种武器，那就是实打实造反了。

        今年才贞顺二年，距离兵乱还有五年，原来平静都是表面的，果然，贞顺七年，反民攻入京师，直驱而入，能够覆灭经历四百六十年的曾经万国来朝的大源，将大源第二十二位年仅二十二岁的贞顺帝逼得走投无路自缢身亡。

        这些反民，身后之人，到底跟哪方势力有关系？

        她只当自己没瞧见这些东西，然后坦荡坐下。

        吴叔见到宋姝，停下原本的话，走到宋姝跟前，说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她就是宋远道的女儿。”

        原本坐在两侧的人，纷纷站起朝着宋姝的方向，跪下：“参见小姐！”

        宋姝连忙站起，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并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样子，她看向吴叔。

        吴叔拍了拍宋姝的肩膀，说道：“她们都是你父亲在一溪之役救下的遗孤。”

        宋姝眼神一一扫过，想要记住他们的样子，她回道：“快快请起，小女承担不起。”

        “谢小姐。”众人异口同声道。

        吴叔拍了拍宋姝的肩膀，示意她坐下，然后看向众人道：“我们继续，这次冒着京中锦衣卫发现的风险，召见各位，那是因为六月初六刺杀昏君的计划还需要仰仗各位。”

        宋姝的心咯噔一声，难怪，需要让她来这里当面商议，传递信息的成本远比她出宫一趟来这里的成本高。

        她就说何花的出现，让她总觉得有事发生，果然如此。

        她正襟危坐，让自己表现出与他人一样义无反顾的表情。

        计划定然是失败的，因为贞顺帝是贞顺七年七月自缢身亡的，那他们这些人又该何去何从，刺杀皇帝，无异于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这时候的大源还是国库充盈国力鼎盛的大源，每个能够救国治世能臣都还活着的时候，除了国破，依靠他们这些人的力量，就想刺杀皇帝，真是异想天开。

        她双手环胸，六月六日，是海国打着进京求和朝贡的日子？她怎么不知道，原书也没有关于这个情节的描写。

        她看着吴叔拿着皇宫的地图，讲起他们的计划。

        何花的出现，将御辇的必经之路沾了染料，那个路段，平时并不会途径，面见朝贡的话，御辇会需要从那里经过，而开路的太监觉得失察就会换一条路线，而他们便是打算趁着御辇更换路线那个时间段乘乱动手。

        宋姝看着他们每个人听完，露出的那种喜悦，好像贞顺帝真的已经被他们刺杀了成功了一样。

        贞顺帝怎么样，宋姝不在乎，她想的是，那赵怀舟怎么办？

        她之前见到何花的时候，就觉得心中隐隐不安，原书中并没有赵怀舟这个炮灰的名字，他近来得圣宠，御前伺候，那么会不会他就是在这次刺杀中死的？

        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太监，说到底，再嚣张，那也是仗着皇帝的势力，皇帝真的遇到危险了，那他还不是得以身替皇帝挡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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