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现在楼下是什么情况？还有那些咬人的人又是怎么回事？”一道清冽的女声问道，她的声音透着冷静，充满了干劲，仿佛打算问完了问题，就出去干一架似的。

        许多人都跟施言谨反应一样，侧头去寻找这道女声的主人。

        找到了，竟然是早上排队上厕所，排在他前面的一米七几的短发女人。

        邱定安把喇叭交给身后站着的朱医生。朱医生犹豫着接过，邱定安知道他的顾虑，点了下头让他直说，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把这些血淋淋的真相全部撕开，生死面前，如何选择就看个人了。

        朱医生用力抓着喇叭，抓到指尖泛白，好让自己的手不要颤抖，他酝酿了一会儿措辞，说道：“那些感染者……已经死了。”

        什么？当即有人反驳：“怎么可能？死人怎么会跟活人一样，到处跑还咬人。”这有违医学常理。

        朱医生道：“是真的，最开始我们控制了一位我们的同事，她被感染了之后，心脏停跳，眼瞳溃散，数小时后，皮肤上浮现尸斑。”

        又有人大声质问：“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一直把我们瞒在鼓里，现在一发不可收拾了，才说出来！”

        “对，为什么不早点说，早点把那些人弄死，不就没这些事了吗？”

        群情激奋，不知是谁起的头，一些碗碟筷子朝朱医生砸去。

        场面一片混乱，保安人员上前制止，许久之后才恢复秩序。

        舷窗外不知何时又暗了下来，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一张张惶惶不安的脸。

        在阵阵惊雷中，邱定安最后道：“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被窃的食材找回来，当然我更希望那个人能主动交出来。”

        ……

        施言谨坐在舷窗边，透过这扇圆圆的小窗户，看外面的世界。

        惊涛骇浪的海面在他眼里，像个狰狞的刽子手，时刻等着一口把这艘邮轮吞噬入腹。

        变幻莫测的天空，像个巨大的盖子，让他想逃却怎么都逃不出去。

        他有时也透过玻璃的反光，偷偷观察陆知。

        看他修长的指尖夹着香烟，烟雾袅袅中，他的侧脸，他用眼神描摹。

        这种隐秘的小心思，冲淡了一点他对未来的恐惧。

        他甚至一点都没想，明天还能吃什么。

        中午的时候，陆知从行李中拿出几包压缩饼干给他，他吃了两片就吃不下了。

        下午，齐天从外面推门进来，他一米九的个子，每次进小房间的门，都要歪着脖子，以防磕到脑门。

        “嗷！”齐天捂着额头，他大概是太兴奋了，这一次忘了歪脖子，疼得叫出声。

        “噗。”施言谨忍不住笑，之后突然惊觉自己好像很久没笑了。仔细算一下，好像也没有很久，从出事到现在也就过了八天。

        赵岐在齐天身后，推着他进门，然后把房门关严实。

        今天一天他一直被齐天拉着出去，到处打探消息，包括但不限于，利用他球星的身份跟其他旅客扯淡，见缝插针地跟保安、主管张姐还有朱医生搭话，以及各种偷听墙角。

        他是受教了，这位哥不但嘴甜，而且心理素质一流。他决定要好好向对方学习，他诚心实意地把他夸奖了一遍。

        齐天很是受用，说：“哥在球场上，什么没见识过，各种奇葩的队友，无所不用其极的对手，还有总菊那些人，啧啧。”齐天摸了摸下巴，短暂回忆了一下自己光辉的历史，又说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淡定，唉，你就当是在打rpg的游戏，实在通关失败也没办法，对吧。”

        赵岐点头，对，大不了，要命一条喽，就是他还没谈过恋爱，有点遗憾啊。

        齐天想了想又补充道：“反正哥是什么都享受过了的。你就可惜了，在学校读成个傻子。”

        赵岐看了眼天花板，算了，他不要当他球迷了，那件签名t也扔掉算求。

        赵岐关好门，坐到施言谨身边：“食材有人主动交出来了。”

        “是谁？”施言谨问。

        “还能是谁，那位到处显摆他古董表的钟大老板呗。”齐天不以为然地嗤笑，“这种明摆着会被抓包的蠢事也干。”

        “那要是你，你会怎么做？”赵岐问齐天。

        “我啊，我就学蚂蚁搬家，一次搬一点，神不知鬼不觉那种。”齐天躺在施言谨铺在地上的褥子上，双手枕在脑后，长叹一声，“早知道要被关在这里，我就带上我的游戏机了，啊啊啊。”

        施言谨嘴角颤了颤，厉害啊，这时候还有心思想着打游戏。他不自觉看向陆老师，对方正垂着眼眸，跟贾斯汀教授压低声音说话，用的德语。

        可恶，他一个字也听不懂，施言谨气呼呼地想，他跟贾斯汀到底什么关系？

        ……

        晚餐恢复供应，仍然是半个馒头，排队领餐的队伍死气沉沉，悲观情绪在蔓延。

        领完馒头，他扫了一眼队伍，看见那个五大三粗的钟总，带着他又高又胖的儿子，两个牛高马大的保镖，一个瘦竹竿助理以及一个胖乎乎的保姆。

        一行人浩浩荡荡，姗姗来迟，分外惹眼，惹了很多冷哼和白眼。

        看来他们的事迹已经传遍了。

        这位钟总是个脸皮厚的，生死面前，什么道德底线都是扯淡。可惜他的儿子还没修炼到他这种境界，被大家排斥的滋味并不好受，他胖乎乎的脸红得充血，粗壮的四肢因为难堪而缩着，显得有点不和谐的滑稽。

        半个馒头没几口就啃完了，中途他们的房间门被敲响，竟然是邱定安，他把陆知叫了出去。

        会是什么事呢？施言谨好奇地猜想。

        没多久，齐天从外面回来了，风风火火地进来，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悄咪咪地说他给他俩找了个好差事，让俩人马上跟他出门。

        被安排了‘好差事’的赵岐和施言谨，满脑袋问号。

        贾斯汀教授在另一边，听懂了，磕磕绊绊地问道：“有我的……份吗？”

        齐天嘿嘿笑：“咱们不能都走光了，看家也很重要。”

        齐天领着他俩低调地到了小厨房，主管张姐和另一个年轻的女服务生都在忙活着。

        原来他们打算把所有的面粉全都做成馒头，然后平均分配给每个人，不然这些东西留在小厨房，迟早还得招人惦记。

        行吧，反正在房间待着也没事做，还不如干点活，分散注意力。

        地上摆着十几袋面粉，要一次性全部做成馒头，还挺不容易的。

        首先，和面就是个体力活，施言谨以前在家经常帮妈妈打下手，经验还算丰富。

        三个男生主动承包下和面的部分，和完一个面团，要等发酵半小时。不多时，案板上就整齐排列着十来个大小不等的面团。

        张姐过来看了一眼，夸小施和的面最光滑细腻。

        齐天不乐意了：“张姐姐，我和得不好吗？”他举着手里的面团，上面遍布大大小小的坑，他力气大，可是和得不均匀，不过他不觉得这是他的问题，虽然是第一次干这个活，但自我感觉非常良好，拜托，他场上mvp能输给一个书呆子吗？

        张姐在小厨房大大小小的柜子里翻找东西，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笑了：“你也和得不错。”

        嘿嘿，齐天得到了夸赞，满足了，继续卖力气和面，就只差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了。

        赵岐和施言谨对看了一眼，俩人的眼神如出一辙，这人好歹也是个知名足球明星，怎么个性跟小孩子一样呢。

        施言谨低头和面之前，视线在一旁的年轻女服务生身上停留了一下。

        在小厨房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张姐叫她小孙。她心不在焉地把发酵好的面团揉成条状，再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剂子，她脸上表情木呆呆的，神情委顿，看起来是生无可恋的样子。

        施言谨无声叹口气，庆幸自己有师兄和老师在身边，他们就像两根定海神针，让自己不至于彷徨无依，想到老师，一点隐秘的甜泛上心头。

        正想着人，人就来了。先前陆知被邱定安叫出去，谈完事情路过小厨房，便进来了。

        施言谨看他利落地挽起袖子洗了手，也跟他们干起相同的活。

        “老师，你会做面食？”他相当熟练，没有多余的动作。修长干净的手指在柔软白净的面团里穿梭，露出的小手臂因为用力，显出精干的肌肉线条。

        施言谨自觉盯得有点久了，忙不迭转回脑袋，假装专注地揉着自己手里的面团。

        陆知的唇角因为笑意而上翘：“在德国的时候，如果不忙我都自己做饭。”他转头看了施言谨一眼，“面食我经常做，还有烤面包。”

        面包……施言谨心里一颤，他大四的时候，跟着师哥师姐泡实验室，师哥师姐是陆知带的学生，因此也认识了他。

        实验室不准吃东西，他那时候不知道，刚好啃面包的时候被陆知看到，狠狠骂了一顿，陆知骂起人来是真的狠，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让人觉得自己二十年白活了，书也白读了。

        施言谨多心地想，老师特意提起烤面包，该不会是意有所指吧……应该不至于，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老师贵人事忙，怎么可能还记得呢，不过，好想吃老师烤的面包啊。

        想得过分专注，差点留下口水来，施言谨暗骂一声，赶紧让自己打住幻想。

        年轻女服务生孙雅微，自从陆知进来，便频频把眼神放到他身上。她在邮轮上工作，自认见识的贵人也挺多的，但这人气场强大，一举手一投足尽显优雅的模样，以及从容自如的气质，让这整个屋子都显得亮堂了，甚至她觉得自己惶惑不安的心都安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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