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番外（姜流光/贺止玉）

在山上修养的那段时间，大部分是金婵陪着我，师兄还是很少在山上，金婵说师兄去蓬莱仙岛了。

        金婵姐姐说我傻的很，不过是个和凡人来求我，就傻傻的许了诺，搭上了自己那么多，就算是天道选的真龙之子又如何，还不就是个凡人。

        一开始我觉得有点小委屈，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和人许诺，不太懂嘛，只觉得答应了就要做到。

        但是她马上又毫不留情的批评师兄起来

        “苏时更傻，自己眼巴巴的往前凑，天启换一个皇帝也不耽误他修行不是。”

        我忽然觉得有师兄作伴也没什么了，又开心的吃起了山药糕。

        可是金婵姐姐不也一直在我们身边嘛。师兄说的没错，金婵姐姐就算嘴硬心软。我躺在摇椅上晃着，晒着太阳。虽然我很想躺在我最喜欢桃花树上，可是每次还没到树下就被金婵姐姐拎回来了。

        “说起来，那贺止玉或许真能当个好皇帝呢。”

        “如此心狠手辣，老皇帝不知道是喜是忧。”

        “哎！反正我不打算下山了，以前都拦着我，现在好了，感觉没什么意思。”

        我伸了伸懒腰，转了转身子。

        金婵看着我慵懒的样子，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走了。

        真不明白，为什么别个下山都能有一段奇缘，或是爱而不得，或是永失所爱，又或是明白最爱的人是谁，但是我姜流光下去一趟，除了青青姑娘和萧九叙那个坑人的好兄弟，什么都没有，还被贺止玉杀了一次。

        什么是爱，太虚无缥缈了。

        要不要去问问金婵姐姐，阿，算了吧，金婵姐姐可能不太愿意提起。

        师兄呢，他可能不会理我吧，毕竟他喜欢金婵姐姐那么多年瞒的那么好，要不是我偷看了他的记忆我都发现不了。

        问老皇帝？阿，真不想下山。

        算了啦，反正我就算这样的命格，说我一生不得圆满，无爱无望。

        可是我好像除了爱情也有很多啊。

        想到这我觉得舒服多了，可能下辈子我才能明白金婵姐姐那种一刹那心动，义无反顾的追逐；才能明白师兄为什么愿意一直默默等待，不肯开口；才能明白老皇帝在鲁濯身边那种安心，和无能为力永失所爱的绝望。

        可是术士可以活很久的。

        流光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握了握拳头又松开，叹了口气。好像也没有多久了，师叔和师祖又能护我多久呢？我还能转世吗？下辈子，真期待呀。

        只是再也不会记得金婵姐姐和师兄他们了吧。

        ---

        贺止玉登基的第十年的一个春天，万物刚刚开始复苏，宫里唯一的一棵桃花树开花了。

        这是他登基那年萧九叙送来的贺礼。

        说是贺礼，其实是萧九叙那小子对他一箭射死流光的报复吧，让他每年春天都想起那个跪在桃树下求姜流光出山的狼狈少年。

        这天夜里，贺止玉做了个梦。

        他看见自己被姜流光送出山寨，自己却被挖去了双眼，挑去了四肢的经脉，被锁链铐在墙上奄奄一息。这是姜流光吗，他对她的影响永远都是玩起来不太靠谱却从来不曾吃过亏的，身上的墨竹长裙不沾一点灰，看见一丝泥泞宁可飘过去也不走一步。

        初次见面时居高临下瞥向他的眼睛，现在已经被挖走了。

        贺止玉的感觉有些微妙。

        画面一转，他看见了流光躺在摇椅上，嘴里不知道在吃着什么东西。

        流光看见她，手里的山药糕缓缓放下，有些不可置信

        “不是吧，梦里都那么晦气。”

        说完便闭上了眼，不愿看见他。

        贺止玉有些犹豫，不过还是走了过去像她恭敬敬的行礼

        “姜姑娘，我”

        “你快走吧，不必道歉，我不想看见你，一看见你我哪哪都痛起来了。”

        贺止玉僵了僵身子，当了十年帝王，已经忘了这世上还有人会不在乎所谓的皇帝。这只是一个梦罢了，贺止玉心想，姜流光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流光撇了一眼贺止玉，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好你个贺止玉，巴不得我死。我就是没去看过你，你就当我死透了。

        “姜姑娘，无奈之举。”

        “我知道，我在下山的时候就知道会死，只是没想到这种死法。”

        “那你为什么还和我下山？”

        “因为我本就是个，求死之人。”

        流光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玉面蛇心的帝王，他变了许多，十多年前你还会把温润二字写在脸上，现在的他眼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狠辣阴毒。

        “姜姑娘为天启付出，天启铭记于心。”

        姜流光心想，为什么天道要灭我，却选他当天命之子，他这人说的话有一句是能听的吗。天启铭记于心，和他贺止玉有什么关系。

        “你快走吧，真希望下辈子别再遇到你。”

        风吹过二人的脸庞，柳树刚刚开始抽芽还十分青涩，桃花瓣漫天飞舞落在河流上。

        流光轻飘飘说出这句话，就像当初在客栈的窗户上，流光说等三件事完成，二人因果散。

        “下辈子，我不愿做皇帝。”

        流光再此闭上眼，真的吗，她一个字都不信，这种狼子野心的人怎么可能。

        ---

        贺止玉行了，才四更天。

        天还没有完全亮起，离上早朝还有一段时间。

        他走入寝殿最里面，打开了一副画轴和一封信。

        这是他看来无数遍的东西，画上的每一个细节，信上的每一个字，他都再熟悉不过。

        画上是一个美人，她甚至没有老去过，因为她永远停在了二十四岁，为了生下一个孩子死在了一个晚上。

        这是母妃留给他的全部。

        ---

        “我马上就能见到你了，我的孩儿，我有预感。但是我马上要离开了，我大概会死在产房吧，所以我写下这封信。我不知道陛下会给你赐什么名字，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个女孩还是男孩。别怨你的父皇。他是个好皇帝，也是个好夫君，我也相信他会是个好父亲。我离开后，你要好好敬他爱他。愿你一生平安。”

        ---

        我自小养在皇后身下，父皇对我很是在意，经常会问起我的起居和功课。

        我和几个哥哥姐姐们不同，我不是个乖巧的，与其听老夫子讲课我更喜欢去看萧九叙斗蛐蛐。

        但是我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思，因为父皇盯我很紧。

        我只能偷偷的和萧九叙溜出去玩。

        他们都说是萧九叙带坏了我，其实我才是那个黏在他身边的人。

        萧九叙说我像个闷葫芦，永远都是一副笑笑的表情，其实我怕我一旦放肆就再也不能在父皇面前装完美的五皇子了。

        我一只克制着。

        就这样，我长到了十五岁，那一年，父皇给了我两样东西，告诉我一件事情。

        他要我当下一个皇帝。

        我感觉天旋地转，我不过是个假人罢了，他们心目中的完美的五皇子。我想对他说，不行，我当不了好皇帝，我优柔寡断，我贪图享受，我不求上进，可是我更懦弱，我说不出口。

        那天，我第一次看见了我都母妃。我和她长的很像。

        那晚，我把一封很短的信，看了无数遍。

        她提到了我，但是更多的字眼是在说父皇。

        关于我，只有六个字“愿你一生平安。”

        那天起，我决定把面具永远粘在脸上，随了父皇的愿，一辈子为天启，就算付出再多，我也要变成一个合格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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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后，贺止玉送走了萧九叙，配享太庙。

        贺止玉听到赵钦青圆寂，那天佛光四溢，寺庙彻夜为她念往生咒。

        贺止玉看着自己老去，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朕这一生都带着面具，把心锁了起来，不敢有一丝懈怠。”

        “临终了，想取下它，去斗一斗蝈蝈。可惜没有回头路了。”

        我贺止玉下辈子，不再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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