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山中村庄(6)

李父的脸色因为过度失血逐渐苍白，人越发虚弱，整个人濒临死亡边缘。

        在不引人注目的瞬间，他的身上微弱的白光闪现，忽然若隐若现出现李母的虚影，她的笑和往常一样温柔慈和，滚烫的血泪混着笑一滴一滴，明显可以看出有一种解脱的松快感。

        山洞内两两聚群的刀疤男嘻哈说笑，将人性的冷漠体现的淋漓尽致。

        池鱼稍微直起身子，顺着李母指的方向看向身边。山壁渐渐变薄，直到呈现透明的状态，像一层将两个空间隔开的膜。伴随着逐渐变热的温度，山壁另一边的火海显露出来。

        那才是火海洞，有人把它和这个山洞通过某种方式连接起来。

        衣服隐隐发烫，池鱼从口袋里取出荷包，碧绿的禾穗从里面飘出来，停在她正前方的位置，歪曲掉本来的形状，化作一把大铁锤，稳稳地停在透明山壁面前。

        一切发生的很快，所有的变化须臾之间，她脑中思绪万千，也瞬间想明白一些东西。

        不再迟疑，一把抓住铁锤的锤把，甩着胳膊用力砸去。

        隔着两个山洞的膜被大力敲破，两个空间互相连通，滚烫似岩浆的火海汹涌而来。刀疤男们连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瞳孔中映出的火光淹没，山洞以及鲜血淋漓的祭坛消失在火海中，噩梦被埋葬。

        池鱼感觉巨大的火浪朝自己狠狠拍下，却在火海扑至面前的那一刻，仿佛有一个真空地带将自己隔开。

        额头传来些许温度，像一个人抵住自己的额头，像遥远温暖的祝福，为自己避开万千火浪。

        砸墙的铁锤已经变回禾穗，成型的禾穗慢慢散开，从翠绿的颜色变的枯黄，缓缓消散。

        百家禾穗，愿你……平安，顺遂。

        脚下火海岩浆滚滚流动，池鱼从李大红的身体里脱离出来，升至半空。

        万千罪恶被火海涤荡，恶人的灵魂在惨叫，死去的村民洗去骨子里叫嚣的不甘。

        所有断了线的信息在此刻自动连接起来。

        目光投射到火海，慈姑村的村民一个个在火海上显现身影，为首的正是李母。她一直在等机会，或者是他们。

        他们脸上流露淳朴的笑意，向池鱼拱手行礼。有池鱼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占据了火海之上的大片空间，仿佛要把这山洞挤满。

        “我……”她看向禾穗消散的地方，注视着这一大群人，艰难地吐出一个字节，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心里明白，却也不想明白。

        本该空无一人的身后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咳嗽声。

        “能打破空间壁垒的人一定不是一般人。”

        “现实中的火海洞怎么也不可能和这个山洞连通起来，所以，只有过去与未来的连接，打破空间壁垒，才能让这个可能变成现实，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

        “这个山洞已经彻底被毁了。看来这次，大家赌对了。”

        声音很熟悉，是祈明的声音，也不对，是和祈明“一样”的声音。

        祈明走到池鱼身边，看向火海之上。

        “很明显，他们得救了，不是吗？”

        他打断想要说什么的池鱼，嘴角染上笑意:“灵魂上的得救，对他们来说，已经是这场战役最大的幸运了。”

        “所有人都明白，只有这一次机会，所以即使他们已经很虚弱了，仍然会最后的奋力一博。”

        他自顾自地说下去。

        “村民们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的，甚至不明白这些害人的凶手为什么那么残忍。他们只是想好好活着，就算过着辛苦平淡的日子。”

        “本来与世无争的村子，因为一时的善心反而招来祸事，害了那么多人的命，人因为自己的善心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吗？”

        “灵魂永远被困在这，像永世不得挣脱的牢笼，挣不开，逃不掉。”

        “这就像一个诅咒，一个被鲜血染黑的罪恶。”

        像是在说给池鱼听，火海上方的村民听，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他们错在哪了？他们错在哪呢？他们不懂，所以有了我。”

        祈明掩口轻声咳了好一阵，语气由隐隐地质问转向平淡的陈述。

        “他们，想要改变。”

        “我是他们，又不是他们。这个幻境说是控，其实是他们。他们以前的生活，他们经历的事情，他们下意识的反应。所有的人一天天死去，自己的亲人、朋友，熟悉的脸让每个人喘不过气。我只是一股气，怨恨的气，不平的气。”

        “而我的样子，你应该也猜到了，只是你记忆中某个人的样子。选择他是因为你们认识，但不熟。为了避免引起你的怀疑，选他挺合适的。”

        “那李大红的……母亲。”池鱼听到自己哑了嗓子的断句。

        “失去了女儿，又失去丈夫的人能活得多好呢？你知道的，发疯的人总是会爆发惊人的力量，尤其还有执着这种成分存在。”

        祈明说到这，停了一会。

        “不过，有一个问题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低头看看自己，不在意又有点好奇地问。

        池鱼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想了一下，犹如时钟反拨，一步步迈入之前的回忆。

        “喜宴那天是个艳阳天，太阳很大，阳光也很好。”

        她停顿一下，继续开口。

        “没有变化，太不正常了。大家的影子包括我自己的都会随着太阳的变化而变化。但你的不会，你的影子和其他人的都不一样，不管长短、形状还是其他。”

        “没有变化，一点变化都没有。”

        沉默了一会，祈明了然的开口，眼神里尽是释然:“是这样啊。果然，没有过真正做人的经历，反倒忽略了些细枝末节。”

        “不过，还好，至少结果是好的。”

        “这一遍遍的轮回就是他们的噩梦，这里的灵魂每日每夜都在哭泣。无辜枉死的人太多了，他们的血喷在地上都是烫的，而那些人骨子里就是冷的。”

        “以后，我自由了，他们也自由了。”

        “真的谢谢。”

        “还有，很高兴认识你。”

        “池鱼。”

        火海之上，伴随着诚心感谢的话语，祈明和慈姑村众人人影逐渐模糊，成片的白色光点缓缓消散，每人身上飞出一粒光点飘在祈明周围。祈明双手平放胸前，把这些光点聚拢在掌心，脸上是平静解脱的笑意。

        双手合十，身形溃散。

        白光大作，一节白莹莹的骨头出现在祈明消失的地方。

        白的透亮，亮的光明，不带一点其他污渍，似乎洗尽鲜血和罪恶，只剩干净和温润。

        画面一转，池鱼又回到了幻境中的慈姑村，此时整个幻境出现消散崩塌的迹象，不远处村里的屋舍隐约可见。

        她把骨头埋在山坡空地上，两侧是翠绿翠绿的农田通向村口，与村口的大柳树遥遥相应。

        这里，可能是这块骨头最好的归宿。

        坡地上孕育着着村里人辛勤栽种的果树，阳光又好，来年肯定硕果累累，华盖如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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