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第章 否则我一定不会原谅他

京中。

        密牢内，沉重的铁门打开时，铁链磕碰的声音一直传进了牢房的深处，这是刑部关押重刑犯人的牢房，牢房只一个出口，看管最是严密。

        杨忠将手里的银子递给了看门的侍卫长，满脸堆笑，“谢谢大哥了，等明儿得了空，让我们头儿请你喝花酒去。”

        那人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见分量够足，原本冰山似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

        “好说，也就看在你们的面上，否则这密牢岂是旁人随意可以进的。”

        杨忠千恩万谢，又是客套了一番。那人对着一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拿着一根火把，对着一旁身穿黑色披风，整张脸被帽兜遮住大半的人道：“你随我来吧。”

        杨忠见赵渡进去了，提着的心一直也不敢放下，回过头正看到那侍卫长瞧着赵渡的背影发呆，他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陪着笑脸道：“就就看一眼，绝对不会给您添其他麻烦的。”

        侍卫长阴测测的笑了两声。

        “最好是这样，否则的话”

        今晚是他值班，要是出了任何差错他可担当不起，况为了这点银子搭上自己的前程也不值得。

        杨忠拱手道，“若真是那样，也是他自寻死路罢了，到时候随您处置。”

        阶梯一直延伸往下，才下来那会儿因为外头有风吹进来气味还轻些，一路往下空气污浊不堪不说，还含着浓浓的血腥味。

        阶梯两旁的石壁上燃着油灯，一点点的火焰像是鬼火一样飘在半空，只照亮了巴掌大的地方。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踏上了实地。

        密牢内湿气很重，味道有些熏人。

        送赵渡下来的那人眉头皱着，一脸的不耐烦，“你要见的人就在前面左手边的第三间，快些去，我就在这等你。”

        赵渡冲着他点了点头，快步的往里走去。

        走廊很长，两边是一扇扇紧锁的铁门，偶有咳嗽声还有哀嚎声，许是听到了脚步声，有人发疯似的冲到了铁门边，伸出手要抓住什么似的，胡乱喊着。

        “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啊”

        声音凄厉无比，像是夜枭的叫声，刺耳到令人心慌。

        有人吼了一声，“叫什么叫？再叫割了你们的舌头。”威吓立马起了作用，那些声音戛然而止，显然在这种地方是被打怕了的，甭管在外头是如何的位高权重或是有钱有势，只要到了这里，那就是猪狗不如。

        赵渡脚下不停，双眸快速打量着周围的人，终于在倒数第二间牢房里看到了两位老人。

        母亲曾寒秋躺在干草堆里，父亲齐道济则守在她边上，“跟着我让你受苦了。”男人的声音很低，有些沙哑，满满都是疲惫感。

        曾寒秋握着他的手，柔声道。

        “道济，你别这样说，能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当年两人成婚，一直甜甜蜜蜜，可一过好几年曾寒秋却都没怀上，也吃了好些药，看了好些名医，可总就是怀不上。

        当时曾寒秋便说要给齐道济娶个二房，好给他们齐家传宗接代。谁知齐道济听了这话，大发雷霆，说什么也不肯娶二房。

        曾寒秋从未见过男人发过这么大的火，便也不敢再提，照样过着日子。

        可孩子，到底成了她心中的刺。

        直到那一年，齐道济从外面抱回了个孩子，说那孩子不知是谁放在衙门门口的，里面放了孩子的生辰八字，孩子长的粉粉嫩嫩，很是可爱。

        曾寒秋喜欢极了，两人商量着给孩子起了名字。

        叫齐渡。

        渡人渡己的渡。

        两人对孩子爱如珍宝，一直养到了二十来岁，都要给孩子相看娶妻了，谁知京城里来了人，将孩子给接走了。两人虽千万不舍，万般难受，可到底还是让孩子走了。

        原本以为孩子进京城会是享福的，不想福没享到，连性命都丢了。

        这话是他们被关进来的时候，有人告诉他们的，说他们的孩子掉下了万丈悬崖，早就摔成了烂泥，尸骨无存了。

        齐道济握着妻子的手，缓缓道：“渡儿都走了，咱们活着也没了意思，倒不如一起死了，到了泉下咱们一家也好一起做个伴。”

        曾寒秋低低的啜泣了起来。

        “渡儿他打小就没出过远门，也从未离开过我们。早知如此，就算拼着一死我也不会让他们把渡儿接走的。”说毕，哭了会儿又道：“你这一辈子为官清廉正直，最在意名声，如今背上这样的骂名，倘或咱们死了，那些人定会说咱们是畏罪自尽。”

        曾寒秋生的柔弱，可骨子里却有一种韧劲。

        “横竖都是要死的，渡儿他打小懂事，定能体会我们的心思的。”

        话音落，就见外头有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齐道济眼睛有些模糊，再加上光线昏暗，也瞧不出个究竟，“你是谁？”

        “爹，娘，孩儿不孝。”

        赵渡心里难受极了，这些天他风餐露宿，赶到了这里，不想见到父母却成了这样，又不便大声说话，只哽咽着说了一声，磕了三个响头。

        熟悉的声音响起，夫妻二人对看了一眼。

        眼中满是震惊，不是说他们的孩子死了吗？可这声音是骗不了人的，曾寒秋颤颤巍巍的爬了过来，她的手颤抖的厉害，伸向了赵渡的脸。

        “孩子，娘的好孩子，让娘摸摸你的脸”

        赵渡一把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娘，对不起，都是孩儿的错，让你们二老受苦了。”

        掌心里的温度，让曾寒秋彻底绷不住了，她咬着唇想要忍住眼泪，可眼泪还是一颗一颗的砸落了下来，“娘，娘还以为你死了，活着，活着就好”

        齐道济也走了过来，虽说男人的感情要内敛些，可看到了儿子，他也忍不住的落了泪。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说完又紧张了起来，忙挥着手道：“你怎么来的？快走，快点走，要是被他们发现，那就不得了了。”

        听了这话，曾寒秋也顾不得哭了，伸手就要推赵渡。

        “孩子，你快走，只要你好好的，爹娘怎么着都行的，你快些走”

        赵渡握着了二老的手。

        “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到时候我带你们去我家里，我给你们养老送终。”

        正说着话，外头传来了催促的声音。

        “磨蹭什么呢？时间到了啊，快点”

        赵渡忙擦了擦眼泪，叮嘱道：“爹，娘你们好好保重身体，等我来接你们。”想了想又道：“倘或我不来，你们出去后就去华安县千山镇大槐村，去找一个叫秦九的人，他会替我照顾你们的。”

        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曾寒秋哭的不能自已，齐道济无声的掉着泪，直到赵渡的身影消失在光影里，他才搂着妻子喃喃道：“寒秋，咱们没白养这个儿子。”

        没有血缘关系那又如何，他们夫妻一手教出来的孩子，那就是自己的儿子。

        那人倒是他的亲生父亲，可那又如何？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可那人却

        暗色的天幕上挂着一弯弦月，没有一颗星。

        赵渡从暗牢里出来后便跟着杨忠离开了，杨忠见他神色淡淡的，似是有心事，也不好开口。

        走了一段后，赵渡停了下来。

        “杨忠，谢谢你。”

        那天杨忠去茶馆里找他时，他便告诉了他做这件事可能有危险，杨忠当时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他笑的爽朗，说：“就算不冲我和秦九的交情，冲着英子我也该帮，英子总说你好，比她亲生爹娘都要好。要是让她知道我不帮你，定要跟我闹的。”

        赵渡点了点头，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后来，等了几天，杨忠果然将事情办成了。

        赵渡心里清楚，只要在京城，只要他一有行动，定逃不过承平帝的手眼，所以他也不打算瞒着，来见父亲和母亲只是想来见一见罢了。

        他们给了他最无私的爱，给了他比亲生父母还要细心的照顾，所以他得护着他们。

        杨忠摸了摸脑袋，“谢什么，也没帮上什么忙。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赵渡默了默。

        他能有什么打算？

        他所有的筹码不过是他自己，是他这一条命罢了。

        “接下来的事你不用管，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管，过好你的日子就行，听到了没有？”

        杨忠被他的样子给吓到了，忙点了点头。

        “听到了。”

        赵渡垂下脑袋，低声道：“倘或秦九来了，你一定要留住他，然后跟他说，我从来没求过他什么，要是他真的在乎我，就替我好好照顾我的爹娘，否则我我一定不会原谅他的。”

        说完也不等杨忠说话，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赵渡离开密牢后没多久，消息便传到了皇宫里。

        承平帝气息奄奄，听到这个消息，原本如死鱼一般的眼睛忽的有了光，方彧躬着身子道：“既然他已经入京了，咱们要不要派人将他捉拿回来？”

        承平帝摆了摆手，脸上有了亢奋的红。

        “不用。”

        “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到底是他的儿子，赵渡的性子他还是能猜到几分的，跟当年他的娘素娘一样，都是容易被感情所累之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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