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第章 不告别的离开

秦九觉得从县城回来后赵渡就不大对劲了。

        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赵渡似乎比往日里更黏着他了，到哪儿都要跟他一起，偶尔他忙完看过去的时候，恰巧对上男人的眼神。

        那是一种痴迷的，留恋的，不舍的眼神。

        他总觉得赵渡有事瞒着他，所以忍不住还是问了，“你这两天怎么了？”

        赵渡笑着往他怀里钻，伸手拦住了他的腰，撒娇似的回他。

        “难道我这样，你不喜欢吗？”

        秦九无言。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可是这样的亲昵却总有一种飞蛾扑火的感觉，仿佛下一刻一切幸福就都化作了飞灰，了无痕迹。

        安排好了秦月后，赵渡又让村长爷爷给各家各户送信，让他们带着借据到家里来拿银子。

        乡亲们或是三三两两的一起来，或是一家人一起，待欠的银子还完后，赵渡的手边已经多了好些借据，有些借据被保存的很好，上头只有些折痕，有些则被揉的皱皱巴巴的，还有些许是被汗水打湿了，字迹都有些模糊了。

        赵渡让秦九端了火盆来，然后将一张张借据扔进了火堆里。

        火舌肆虐，火尖冒着点点的蓝色，微风吹过，卷起了灰烬，洋洋洒洒的飞至半空，然后便落在花草从中，再也不见。

        这两日天气暖和了许多，连带着枯了一个冬天的小花园子也生机勃勃了起来。许多花儿已经冒了细细嫩嫩的芽儿来。

        赵渡望的有些出神，良久才收回了目光。

        “你可得好好照顾这些花草，回头要是让我发现少了，我饶不了你。”

        这毫无来由的话，让赵渡苦笑不得，他向来粗枝大叶的只能干些体力活，养花养草这样的细致活儿，他可做不来，他撑着手中的锄头，将草帽的帽檐往上推了推，看着赵渡笑了起来。

        “横竖你天天在家，你的花草你自己顾着，我可不管。”

        日光下男人的脸上挂着笑，那笑憨憨的，却满是真诚，他望着他的眼神总是那么的缱绻而温柔，像是春风，像是细雨。

        赵渡“哼”了一声，耍赖似的道：“我不管，到时候要是我的花儿草儿死了，我就找你。”

        秦九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你这人真是愈发的霸道了。”

        秦月在廊下做针线活，见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心情也好了起来，仿佛日子也有了盼头，至少至少并不是所有亲密的人都如她这般，至少这世间还是有真爱的。

        “依我看，这事倒是怪不到他，倒是你纵的人这般，如今却说这样的话。”

        赵渡咧嘴傻乐着。

        赵渡却垂下了眼眸，再过一日他就走，真的，这一次一定走。

        可是

        前几日他也是这般想的，每一天都想着再待一天，哪怕再多一天他就离开，可是每每都跨不出脚步去，他贪念这里的一切，这里的宁静，这里的人，这里的孩子们。

        更舍不得秦九。

        可是京城就是虎狼窝，他那皇帝老爹将事情闹得这么大，无非就是逼他出来罢了，他自知此去多半是没有生路了，所以他不能拖累秦九。

        他想悄悄的离开。

        晚间。

        春风吹过，将冬日里的萧索和寒气尽数带走了，虽瞧着远处的山头上还盖着白雪，可村子里却暖和了起来。

        晚饭是在院子里吃的。

        秦月和秦九两人被强行勒令坐在桌边等，不许插手厨房里的事。

        秦九好奇，可赵渡说，“不能总天天吃你做的饭，今儿我心情好，也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这话一出，秦九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

        只他坐在那儿总也不放心，一双眼睛都盯着厨房的方向。

        他看着赵渡手忙脚乱的切菜，又慌里慌张的往锅洞里添柴火，再有便是往油锅倒切好的菜时，胳膊伸的老长，一脸戒备的样子，这样的画面虽瞧着有些滑稽，可他心里却是暖的。

        男人的侧脸很是温柔，额头和鼻尖冒着细汗，如此一通忙乱后，好在天黑时，几人吃上了晚饭。

        赵渡将菜端到了桌子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你们别看这菜色不好看，可是味道还是挺好的。”似乎秦九二人不信，又道：“真的，我都尝过了，可以吃，毒不死人的。”

        秦九给他倒了杯凉茶，赵渡咕噜咕噜喝下，“你们坐着，我去给你们盛饭。”

        “我们自己会盛，不用这么客气。”秦月刚要起身，就见赵渡已经奔回了厨房，少倾，便传出了一道惊呼声，秦九还以为赵渡跑的太急磕着碰着了，冲进厨房的时候，只见赵渡一手拿着锅盖，一脸苦闷。

        “怎么了？”

        秦九关切的问道。

        赵渡哭丧着道：“我忘记烧米饭了。”

        他懊恼不已，连带着兴致也没了，只喃喃道：“我真是太笨了，连做一顿像样的饭都不能。”秦九安慰道：“没米饭也没事，吃面条也是一样的。”

        于是便又下了三碗面条。

        秦九向来吃的又快又急，今儿也是一样，竟将赵渡做的菜全部给吃完了。

        赵渡尝了自己做的菜，果真他不适合厨房，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也亏得秦九吃得下去，吃完收碗筷的时候，他苦着脸道：“其实你不用都吃完的，又不好吃。”

        秦九答的一本正经。

        “去年你教孩子们念诗，不是说粒粒皆辛苦吗？怎么可以浪费呢？”

        赵渡也不让他们帮忙，洗好碗筷后，又烧了热水，跟着便打了热水进去给秦九泡脚，秦九见他端着木盆进来，吓的忙伸手去接。

        然后又拿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

        许是出了汗的缘故，额头微微有些凉意。

        “你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赵渡拂开了他的手，挺了挺胸膛，“我伺候自家男人，有错吗？”

        没错，当然没错。

        秦九有些受宠若惊，待晚上熄灯后，两人又说了好多话，每每秦九要睡的时候，赵渡都缠着他不让他睡，到了后半夜秦九又困又累。

        “你今晚怎么这么热情？”

        赵渡累极，可却不想睡，他强撑着，“难道你不喜欢吗？”

        喜欢。

        喜欢极了。

        可是

        说话的功夫，赵渡又缠了上来，直到天都快亮了，秦九才得以闭上眼睛睡下，待身边的人睡着后，赵渡却久久合不上眼睛，借着外头透进来的微光，他伸手抚过男人的眉，抚过男人的下巴，抚过男人的下巴。

        即便光线昏暗，可他却“看”的非常清楚，甚至连他鬓角处的一个小痣都记得清楚。

        “秦九，我要走了。”

        再开口时，赵渡的声音嘶哑的厉害，隐隐带着些哭意。

        这一次他没有停留，轻手轻脚的穿了衣裳，便出去了，待出了堂屋，就见拂晓的光影里站着一个人。

        是秦月。

        “你瞒得过他，可瞒不过我。”

        赵渡垂下眼眸，他害怕跟任何人告别，因为怕自己会舍不得离开，“大姐，我把他交给你了。让他不要去找我，就当我从来没来过吧，一年为期，如果我没回来，要是有合适的，你就给他再找一个”

        他吸了吸鼻子，“他这人虽然什么都会，可心里却孤单，总得找个人陪着的。”

        秦月有些难过，可是她只是一介村妇，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你是不会离开的。”她走上前，握着赵渡的手，鼻头一酸，“我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一个人在外头千万照顾好自己，事情办完了，记得要早点回来，知道了吗？”

        赵渡眼眶一热，赶紧别过脸去。

        他深吸了几口气，强忍着泪意，“大姐，那我走了。”

        秦月点头。

        “那我送你去村口吧。”

        赵渡没有拒绝，一哭无言，等到了村口，牛车已经等在那儿了，天边的启明星闪着微弱的光，两人无言，赵渡坐上牛车后，对着秦月挥了挥手。

        “大姐，我走了。”

        秦月看着牛车越走越远，她站了很久，直到凉风吹来的时候，她紧了紧衣裳，刚回头没走几步，就有一道黑影从大槐树后走了出来。

        “姐。”

        这一声，让秦月的眼泪夺眶而出。

        男人像是一只受伤的兽一样，佝偻着肩头，然后缓缓的蹲了下去。

        秦月不知如何安慰人，她走了过去，拍了拍男人的背。

        “他跟咱们不一样的。”

        不一样吗？

        哪里不一样了？

        秦月回头看了看远处群山的轮廓，他们一辈子都在这山里，所见所闻只有这么巴掌大的地方，可赵渡却有另外的世界，她不懂，秦九也不懂。

        京城。

        承平帝身体越来越差了，大半的时间都只能躺在龙榻上。

        方彧刚给他喂了药，他有些担忧的问了承平帝，“皇上，他真的能来吗？”

        “会，会来的。”

        承平帝的声音很轻，像是下一刻就要断了似的。

        “他们是他的养父养母，生活在一起二十来年，这点情分还是有的。”

        方彧放下帘子后，神情晦暗不定。

        赵渡会来吗？

        既然承平帝都如此肯定，那赵渡自然会来的。

        可是来了之后呢？

        世上难道真的有不怕死之人？明明知道是陷阱还会自投罗网吗？

        只为了一场养育之恩冒这么大的危险，真的值得吗？

        他在宫中多年，早已见惯了生死。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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