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番外（二）

屋子的灯还亮着，有人正坐在窗边发呆。

        这个习惯始终没有改过来啊。

        这么想着，谷燕燕干脆趴了下来，迷迷糊糊间，她觉得自己身体沉沉的，好像还不停翻滚着，然后，落入一个冷冰冰的掌心。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有人正在给她顺毛。呼噜一声，她翻了个肚子，正对上谢青穹看过来的那双清润眸子。

        见鬼了！

        她跳起来，才发现自己方才一直被谢青穹抱在膝上。谢青穹却表现得很平淡，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盘小鱼干，推到谷燕燕面前，随后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起身离开。

        谷燕燕嗅了嗅那碟小鱼干，确定没有毒，叼起一根吃了起来。真是万万没想到，谢青穹居然还是一个隐藏的猫奴。她一边吃，一边想。

        之后的日子里，谷燕燕的日子就更好过了。她每天的时间安排就是：早上去谢青穹院子里吃早饭，中午溜达一下，和李沅美女贴贴睡午觉，下午去谢青穹院子里吃午饭，去各个院子里扑蝴蝶蜜蜂，累了继续睡觉，醒来就有小鱼干吃，吃完了她就开始去房顶上蹦一蹦，锻炼一下身体，顺便思考一下人生。

        这个日子这么过下去，谷燕燕觉得自己的身体要不了多久就能彻底恢复。

        直到这一日，谷燕燕见到了自己猫生中难以忘怀的第二幕。

        那是她溜到谢青穹院子里准备找夜宵的一晚，他院子的小厨房是食物准备最齐全的，不管谷燕燕多晚来，谢青穹都会给她准备好肉肠和小鱼干。可是今夜她走进院子，小厨房的灯却没有被点燃，倒是谢青穹的屋子里，透出微弱的灯光。

        然后，她听到了谢青穹充满欲望的呻吟。

        “燕燕……”

        好奇害死猫，谷燕燕化猫后就一直觉得自己的好奇心是以前的好几倍。她不动声色走进他的房间，走进了那道纱帘，然后，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谢青穹。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松垮，露出光洁的肩和胸膛，爆出青筋的手伸向下方，又被锦被掩住。他的另一只手握着一副画，情到浓时，嫣红的唇便贴在画上，嘴里发出欢愉的呢喃：“燕燕……给我……再给我一点……”

        “求求你……”

        谷燕燕看得懂，并且大为震撼。

        而就在这时，谢青穹湿润的眼睛缓缓下移，朝她看了过来。那双眼睛褪去阴冷和猜忌，也没有平日里的冷漠厌世，充满了欲望和渴求，活像一只淫靡浪荡的魅魔。

        谷燕燕吓了一跳，不敢再看下去，转身跑了出去。

        第二天，谢青穹还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照旧给她喂小鱼干吃。

        她看着白□□冠楚楚的男人，再想起他晚上的所作所为，内心开始自省：她当初，是不是真的教了他一些不好的东西啊？

        正想着，谢青穹顺毛的动作顿了一下，下一瞬就听见央措在月门外的声音道：“师父，阿环和他的弟子来了。”

        谢青穹默然一瞬，轻轻“嗯”了一下，站起身。他刚一起身，谷燕燕便从廊上跳下来，往正厅的方向跑去。路上她时不时回头，谢青穹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眼睛一直盯着她，似乎生怕她跑丢了似的。

        谷燕燕心里生出一丝异样，又很快被快要见到肖缨他们的喜悦压下去。

        到了前院，裴环正在和李沅说话，跟在他身旁的人果然是肖缨。只是如今过了些许年，少年眼神不再似当初锋利，唇角总是噙着笑意，和裴环站在一起，一大一小，当真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一脉所承。

        几人见到谢青穹，纷纷作揖行礼。客套话后，裴环注意到在地上打滚的小猫。

        “这是阿沅新养的宠物？”说着他便要伸手来抱谷燕燕，不想谷燕燕最是烦人碰她的时候，一个翻身躲过了。

        肖缨笑道：“师父，雾破山上所有小动物都亲你亲得不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嫌弃你的呢。我试试。”他说着就要说上前，不想旁边横出一个人影，先一步把猫儿捞入怀中。

        “……”

        众人皆是一默，齐刷刷看向谢青穹。

        谢青穹道：“它怕生。”

        裴环大抵是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他这位堕魔后的师父如此慈祥的对待一只畜生，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直愣愣问：“这么胆小？摸摸也不行吗？”

        谢青穹直截了当：“不行。”

        裴环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师父心里居然还没有一只猫亲近。肖缨看他大受打击的模样，挠了挠头，打算化解一下这个尴尬，便问：“师祖，这只猫是您养的吗，叫什么名字呢？”

        谢青穹：“……”

        谷燕燕也愣了一下，说起来，她似乎没有名字。自从李沅捡到她，院他们撒就一直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拟声词来唤她，她又通晓人性，一般别人一个眼神就懂怎么回事了，故而这仨也一直没有意识到作为一只家养的猫其实应该有个名字。

        就在一片沉默中，谢青穹突然道：“猫。”

        “……”

        “它就叫猫。”

        ……

        晚上，李沅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两人。谢青穹自是坐在上首，谷燕燕趴在他手边，任由他有一下没一下地顺毛。前方几人已经在推杯换盏，央措和裴环喝醉了，正勾肩搭背嚷嚷着要去猎妖。这样的场景，谷燕燕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但又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合理，或许，如果当初谢青穹没有堕魔，他的弟子们应该就像这样欢聚一堂，对酒当歌。

        肖缨坐在一旁看着自己师父和师叔喝得醉醺醺，也不阻挠，反而自己大灌了好几杯酒。谷燕燕看他的神情，总觉得十分落寞，像是郁郁不得志一般。但是这么一个天下人心中的大英雄，武林之光，正道栋梁，雾破山下一代山主，还有什么不开心得呢？

        她正琢磨着，忽然身子一轻，被人抱了起来。是谢青穹将她拢进怀中，长袖遮住了她的视线。下一秒，她听到肖缨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来，带着浓重的酒气。

        “师祖，这杯酒，徒孙敬您。”

        谷燕燕感觉到谢青穹的衣角动了动，过了一会儿，肖缨又道：“师祖，你想她吗？”

        谷燕燕身子一凛，感到谢青穹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我时常想，要是早知道她会因您而丢掉性命，我还会不会陪她进皇城。我想我是不会的，再来一次，我只会将她绑回雾破山，让她永远无法逃走，也永远不会受伤……”

        艹，好可怕，那幸好她当初走得早。

        肖缨喃喃完，又苦涩一笑看向谢青穹，声音无奈，还带着些微恨意：“师祖，我真的很想她。”

        谷燕燕连团成一团的姿势也没有那么舒服了，只是刚一挣扎，便听到谢青穹冷声道：“你想也没用。”

        对方一阵沉默，大概是被这句话打击到了，而谢青穹已经抱着怀里的猫，从茶室走了出去。

        凉风习习，谷燕燕从他怀里探出个头来，看到了夜空中的月亮，还有谢青穹好看的下颚。

        谢青穹低头看到她圆滚滚的眼珠子，摸了下她湿润的鼻子，微微皱眉道：“怎么了？”顿了顿，又道：“你也是，想也没用。”

        谷燕燕：……莫名其妙。

        谢青穹将她放回屋子里，便又去了小厨房。很快，谷燕燕闻到油炸小酥鱼的味道，只是今天她却没有往日那么一味只想着吃，脑子慢慢浮现出了一个猜测。

        她这个人，虽然算不上聪明，但揣度人心还是有些本事的。依照她对谢青穹的了解，此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活物勿近的气息，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对一只猫这么好。而且细细想来，他似乎从来没有给她吃过生食，上次她头脑发热叼了只蛐蛐玩儿，也生生被他扯走了。

        这人如此古怪，免不得是……思忖间，谷燕燕不觉自己下腹越来越热，忽然，嘭的一声，她眼前的景物变换，视线倒转，一个什么东西从空中落下来砸到她脑门儿上。

        “啊！”发出一声低呼后，房间的门被人打开，她抬起头，和站在门边的人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她看到谢青穹的表情出现空白，随后，他疾步走过来，脱下身上的袍子将她裹起来。

        直到被他抱进怀里，谷燕燕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视线和之前不一样了。她抬起一只手，左右看了半天，才问那个伏在她颈窝中的人：“谢青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我了？”

        抱着她的人僵了一下，半晌，闷闷“嗯”了一声。

        谷燕燕又问：“从什么时候开始？”

        谢青穹沉默须臾，似是被逼无奈一般，道：“有一日，你喝醉了，我看到你的真身。”

        谷燕燕回忆了一番，那的确是十天半月以前了。十天半月之前就知道她是谁，却从来不戳穿，这个人居然开始有耐心了起来。

        谷燕燕沉思了一番，拍拍对方肩膀，退开身子。

        行吧，原本想已普通猫的身份和他相处的，现在不装了，摊牌了。她说：“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又打算把我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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